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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进如山胡桃丛,摆如海子样阵(8K大章!感谢盟主武神无敌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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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进如山胡桃丛,摆如海子样阵(8K大章!感谢盟主武神无敌1)

集宁海子湖畔的草原,一夜之间,从牛羊的牧场,变成了十数万蒙古勇士的猎场。

秋草枯黄,被清晨的寒霜打得低垂,广袤的原野上,两支大军东西对峙,沉默如山。

东边,是自老哈河远道而来的察哈尔部。

林丹汗的大纛在风中猎猎作响,玄黑色的旗帜上,描金的狼图腾仿佛要择人而噬。

西边,则是蒙古右翼诸部联军,土默特顺义王、哈喇沁汗阿海、伯言黄台吉等人的旗帜聚在一处,颜色图腾各异。

两边的阵型如出一辙,皆是成吉思汗传下的鱼鳞大阵。

中军沉稳押后,左右两翼如张开的利爪般前置,前卫部队顶在最前方,整个大阵呈现出一个厚重的凸字形结构。

(附图,来自论文《蒙古马与古代蒙古骑兵作战艺术》,当然实际作战会有很多变种,以后有机会写到再说。)

大阵之外,是散如蜂群的托勒赤,这些警戒骑兵往来驰骋,警惕地注视著周遭的一切动向。

而更外围,则是阿勒斤赤(侦查骑兵)的战场。

这些人在方圆数十里之内,以五人为一队,互相驱逐,互相厮杀。

以最原始的方式,争夺著战场的视野,试探著对方的虚实与勇气。

战场的西北角,一支顺义王麾下的阿勒斤赤小队,与一支察哈尔小队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

广袤的草原上,第三只队伍远在数里之外。

没有丝毫犹豫,两边的探马赤长官,两个素未谋面的蒙古汉子,做出了镜像般的反应。

弓弦震动,双方各射出一支鸣镝,作为挑战的宣告。

随即,他们同时拨转马头,催动战马,开始了对向冲锋。

「嗡」

骑手们俯下身子,紧贴著马背,胯下的战马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开始逐步提速。

慢步、快步、跑步、袭步!

战马粗重地喘息著,鼻孔中喷出白色的热气,与生俱来的好胜心,刺激著它们几乎用尽全力地冲刺。

马蹄声由疏到密,最终连成一片,快得只听见两个蹄音。

仅仅是片刻,双方的速度就提升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距离迅速拉近。

双方再次张弓搭箭,快者射出两箭,慢者不过射出一箭,便不得不抽出弯刀,紧紧握在手中。

然而,在这等风驰电掣的速度和肾上腺素飙升的紧张之下,箭矢的准头大打折扣。

这场小小的遭遇战中,无人中箭,也无人落马。

依旧是五对五!

双方仍在加速!仍在对冲!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顺义王小队的队长,那个年轻的土默特勇士,心脏狂跳,手心已满是汗水。

他竟然不自觉地向左拨动了马头。

这是一个近乎本能的反应,如此一来,整支小队便能从对方的右侧斜切而过,用自己惯用的右手去攻击敌人。

这样双方交错而过,纵然互有伤亡,也不至于双双撞成肉末。

然而,骑兵交战,勇气便是最锋利的武器。

先调转马头,便是先暴露了自己内心的怯懦。

对面,那名察哈尔小队的队长脸上,绽开一个狞厉的笑容。

他看穿了对手的胆怯。

他竟是方向不改,依旧如一支离弦之箭,笔直地朝著顺义王小队直冲而去!

草原上的狼,从不因对手的数量而退却,只因头狼的眼神而前进。

对方的怯懦极大地鼓舞了这只小队,所有人纷纷紧随队长,奔袭而至。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恐惧,在顺义王小队五名骑兵的心中急剧放大。

对冲,是勇者的游戏。

一旦两支高速奔驰的骑兵小队撞在一起,没有任何一方有生还的可能。

飞驰的战马和脆弱的血肉之躯,会将一切碾成碎片,泼洒在这片枯黄的草地上。

几乎是不约而同,整个顺义王小队齐齐更大幅度地拨动了马头,向著左侧狼狈地回旋而去。

他们怂了!

局势已定!

察哈尔的骑手们没有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呼喝,顺势衔接而上,如一群恶狼,死死咬住了顺义王小队的左后方。

一场不对称的屠杀开始了。

察哈尔小队人人用右手挥舞著兵器,轻而易举地攻击著对手毫无防备的左侧。

刀砍!锤砸!

只一瞬间,一名落在最后的土默特骑兵,便被一柄沉重的骨朵砸中后心,惨叫一声,滚落马下。

然而,硬切对方的左后方,终究是让察哈尔小队失速更多。

剩下的四名土默特骑兵拼命打马,逐渐脱离了刀锤的攻击范围。

「呸,一群怂货!」

察哈尔的队长不屑地啐了一口,他没有下令追击,因为远处一队新的阿勒斤赤已远远出现在视野之中。

他翻身下马,站定步子,屏息凝神,朝著逃窜的背影射出了几箭。

运气不错,其中一箭射中了一匹战马的后臀。

可惜,那战马受了伤,反而发了性,速度愈发快了,嘶鸣著冲到了最前头。

得,运气不好。

察哈尔的队长也不在意,翻身上马,带著手下兜回了原来的战场。

那土默特部的骑兵在高速奔驰中被敲下了马,所受的钝器和刀伤倒是小事。

但他的小腿却扭成了奇怪的形状,森白的骨头茬子都翻了出来。

他挣扎著想要起身,却终究只是徒劳。

看到队长走近,他的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嘴角涌出血沫,挣扎著哀求道:「饶————饶命————我投降————我愿意投降————看在佛祖的份上,看长生天的份上!」

那名队长低头看了看他,又瞥了一眼他嘴角不断冒出的血泡,摇了摇头。

「你伤了心肺,活不久了。」

队长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说著,他翻身下马。

丝毫不顾骑兵徒劳的哀求,伸脚将他推倒在地,反手抽出弯刀,往他脖颈上一架,然后用力一压。

一颗头颅被轻易碾下,鲜血顿时染红了草地。

「阿弥陀佛,愿你往生极乐。」队长低唱一声,便将头颅上的发辫抓起,绑在自己的马鞍一侧。

「走!回营休整!有了这颗人头,咱们这阵就算交了差了!」

「哈哈哈!走走走!」

这只探马赤小队发出一阵张狂的笑声,拥著他们的长官,往东方的大营回奔而去。

整座集宁海子湖畔,十余里宽的战场之上,数百支这样的阿勒斤赤小队轮番出阵,捉对厮杀。

有时候,是察哈尔人获得了胜利。

有时候,是蒙古右翼的勇士技高一筹。

而更多的时候,两边根本就不对冲厮杀,也不产生任何伤亡。

双方只是在奔驰中射出几箭,围绕著某个区域做了一些驱逐与反驱逐,便回本阵腾换马匹去了。

但哪怕是这样的空跑,也是战场区域争夺的一环。

一个个低矮的缓坡,一个个不起眼的的水坑,或许无关数万兵马的胜负大局,却决定著这一队队阿勒斤赤的生死。

当然,地形、战术、技巧这些因素加起来,都远远不及勇气这个因素重要。

因为,以上的任何因素,在骑兵战中,某种意义上都不过是为了增强勇气而已。

越相信自己能赢得胜利的,越看见自己将要胜利的,往往就越能赢得最终的胜利。

再没有比可能的胜利,更能增强勇气的手段了。

如此一来,整个战场的视野控制权,或者说,战场的主动权,终究还是在一次次微小的胜利和失败中,慢慢从蒙古右翼联军这边,滑向了察哈尔一方。

蒙古右翼阵中,一处略高的缓坡处,立著一根绘著苍鹰的大旗。

旗下,土默特顺义王下失兔、哈喇沁汗阿海、伯言黄台吉等几位右翼诸部的首领,均是面色铁青。

他们的目光,都注视著前方那片广阔而混乱的战场。

「只能出阵了。」汗阿海的声音沙哑而沉重,「再这么耗下去,过不了一个时辰,林丹汗的探马赤就要推到我们大阵面前来了!」

「要是让他们的探马兜到后侧去,这仗就更难打了。」伯言黄台吉也点头附和,「哈喇沁这边,我领兵去冲一下。只要今天能把他打痛,这场仗未必不能再往后拖拖。他远道而来,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顺义王卜失兔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点了点头。

他正欲让自己的心腹敖下言台吉出阵,眼角的余光,却鬼使神差地到了不远处素囊台吉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庞。

那是他汗位竞争者的脸,一张让他憎恨了二十多年的脸。

卜失兔的动作顿住了。

一个念头,如毒蛇般从心底钻了出来。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素囊台吉,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土默特部,确实需要一个真正的勇士来带领。」

「素囊台吉,是你证明自己的时候了。你带你的兵马为左翼,与伯言黄台吉一同出阵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之前来援的那十余名台吉,也都拨到你的

素囊台吉先是一愣,随即嗤笑一声。

他听出了卜失兔言语中的虚伪,也看穿了这背后的算计。

但他没有拒绝。

草原上的阴谋,终究需要刀子说话。

面对战火的土默特部,或许会重新思考,他们究竟需要一个怎样的王。

「打得太丑陋了。」他轻蔑地看了一眼下失兔,「你还是睁大眼睛,看看我是怎么打的吧!」

说罢,他转身便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直接翻身上马,奔向自己的部众。

缓坡上,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汗阿海看著顺义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突然心中毛骨悚然。

一他心中有了一个不妙的猜测。

汗阿海心中沉吟片刻,已然有了打算,但面上却一点不显,只是说道:「我也下去准备一下,若需要冲阵,传信来说便是。」

说罢,他也骑马而去了。

缓坡上一片安静,只听得大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片刻之后,顺义王下失兔才转过头,看向一直侍立在身后的长子俄木布,叹了口气。

「你下去,将中军准备好,要保证好————我们退往青城的后路。」

俄木布却没有立刻动身。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阿布,既然觉得不能胜,又为何要打?」

卜失兔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难得地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和无奈。

「等你以后就明白了。」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有些仗,是不得不打的。

「」

「别问这么多了,下去准备吧。」

「是,父亲。」俄木布躬身应道,然后转身离去。

卜失兔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那片已经风云变幻的战场。

随著蒙古右翼联军这边,素囊台吉和伯言黄台吉的出阵前压。

战线最前方的阿勒斤赤们顿时如潮水般向两侧散去,所有人的焦点,都转向了即将碰撞的两支大军。

甚至有些探马小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捉对厮杀,纷纷侧过身来,像观众一样,注视著战场最中央的动向。

「终于忍不住了么?」

东面,察哈尔的大阵之中,林丹汗冷冷一笑,眼神中满是嘲讽。

他沉思片刻,果断开口:「传令!让桑哈儿寨领阿喇克绰特部、拱兔领多多罗特部,各领部属出击!」

传令兵高声应诺,飞速策马远去。

林丹汗眯起眼睛,看向那片已经开始沸腾的战场。

来吧,先送点甜头给你们尝尝。

可别连这点甜头,都吃不下啊?

此时,天光终于大亮,笼罩在草原上的薄雾彻底散去,战场的形势陡然加速。

没有什么后世文人臆想出来的,愚蠢的墙式冲锋。

——

这群在西伯利亚寒风中长大的蒙古人,只相信他们祖祖辈代代传承下来的战术,最朴实,也最考验骑手本能的战术。

—一进如山胡桃丛,摆如海子样阵!

两边几乎做出了完全相同的选择。

四个部落,数千名率先出阵的骑兵,自动分作了二三百人一队的小队。

战场之上,没有固定的战线。

所有的小队都在追逐著他们对手的左后侧,试图从对方最脆弱的地方发起攻击。

而这种追逐,又往往因为其他小队的加入,而被迫中断,受伤,甚至退却。

一个个「八」字形的循环,在广阔的战场上此起彼伏。

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狩猎而来的本能,让他们如同一群群燕子,只凭头领的几个转向,便能心领神会地汇聚成一道道洪流。

当一方的骑队发起冲锋时,另一方的骑队往往会选择暂避锋芒,向后退却,与自己的预备队会和。

而另一支修养了片刻的骑队,又会立刻从预备队中出列,发起新一轮的冲锋,去追逐彼方退却时掉队、落伍的士卒,用弓箭和马刀,收割他们的生命。

直到对方的预备队,又重新发起反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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