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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李自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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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李自成!

米脂县城南。

福顺楼这座城中数得上名号的酒楼,今日一反常态,居然大门紧闭,挂了个「歇业一日」的牌子,早早地便谢了客。

然而,楼内却非但没有歇业的冷清,反而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喧嚣景象。

「六六六啊!」

「八匹马啊!喝!」

宽敞的大堂里,坐满了膀大腰圆的汉子。

他们敞著怀,露著黝黑的胸膛,正涨红著脸划拳赌酒,吼声震天。

伙计们如同穿花的蝴蝶,脚下生风,一盘盘冒著热气的硬菜如流水般端上。

烧鸡、炖肉、河鱼————一道道全部堆得都冒了尖。

空酒坛子更是在墙角摞起了半人高,只看得柜台后的掌柜的心花怒放。

大生意啊哈哈哈!

而酒宴最中心,却正是高迎祥和李鸿基一家男丁。

「舅舅!好吃!太好吃了!」

一个膀大腰圆的少年,嘴里塞满了油亮的五花肉,含糊不清地喊著,正是李鸿基的侄儿李过。

他身边的李鸿业,乃是李鸿基三弟,埋头对付一只大肘子的速度,也丝毫不比李过慢。

半大小子,饿死老子。

李家父母早亡,只有李鸿基这个大哥得了个驿站马夫的差事,却又要连带养活李过、李鸿业两个男丁。

日子自然过得紧巴巴的,平日难见一点荤腥。

「哈哈哈哈!」坐在主位的高迎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发出爽朗的大笑,「好吃就多吃!往后跟著你舅舅,顿顿都有肉吃!」

他如今满面红光,意气风发,显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坐在他下首的李鸿基,一向阴骜的脸上,也罕见地挂著笑容。

他伸手抓住面前的烧鸡,用力一撕,两条肥美的鸡腿便被扯了下来。

他将一根递给了弟弟李鸿业,另一根则给了侄儿李过。

安顿好两个小的,李鸿基这才拿起酒壶,给高迎祥斟满了酒,开口问道:「舅舅,今日如此豪奢,可是塞外那趟生意成了?」

「成了!那叫一个顺当!」

高迎祥一拍大腿,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上回听了你的提点,俺和众兄弟凑了一百多口铁锅出了趟塞。」

「嘿,你猜怎么著?原来不是什么女真人,是东边察哈尔部的虎酋打过来了「」

O

「俺这边送过去,刚好赶上了好时候!俺们这儿一两银子一口的锅,到了土默特那边,直接开价五两!」

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问道:「你猜猜,舅舅这一趟,赚了多少?」

李鸿基心中默算片刻,伸出一个巴掌,低声问道:「这个数?」

五百两?

高迎祥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一僵,随即一巴掌直接拍在了李鸿基的后脑勺上。

「你个憨货!」他没好气地骂道,「你当这银钱是大风刮来的?」

「官字两张口,一张吃粮,一张吃人。要想从官口里掏食,哪能不先喂饱了它?」

「边军的哨卡俺不用打点?蒙古那边收货的台吉俺不用孝敬?你当这九边是俺老高家自己开的?」

李鸿基自幼被这个舅舅打惯了,也不生气:「是侄儿想得简单了,那————究竟是赚了多少?」

高迎祥哼了一声,脸色却缓和下来。

他伸出两个粗壮的手指,在李鸿基面前翻了翻,声音压得更低了:「这个数!」

二百两!

纵使这钱财缩水了一大半,李鸿基还是惊了。

在这边地,最精锐的家丁,一年到头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也不过挣个三四十两的饷银。

而这二百两,却是高迎祥不到一个月就赚回来的纯利!

高迎祥看著他震惊的模样,心中更是得意,从怀里掏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丢进李鸿基怀里。

「这里是二十两,你虽然没有出塞,但毕竟得了你的主意,才有这趟生意,此番生意合该有你一份。」

「男人啊,手里没钱腰杆子可硬不起来。」

听得此言,李鸿基默黑的脸上忍不住一红,知道上次家里婆娘韩金儿那点脸色,被舅舅看在了眼里。

他捏了捏钱袋,心中暗道,这婆娘,晚上回去非得再叫她知道知道厉害不可!

高迎祥又灌下一大杯酒,带著三分醉意,拍著李鸿基的肩膀道:「鸿基啊,如今舅舅这买卖算是开了张。」

「这趟走马,还跟顺义王

「趁著他们打仗再走几趟铁锅,把人情门路都混熟了,咱们就能走布料、走丝绸!那才是真正一本万利的生意!」

他的眼神发亮,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开口邀请道:「怎么样?要不要来跟舅舅一起干?常言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舅舅这摊子要想做大,缺的就是你这样靠得住的自家人!」

李鸿基的心,在一瞬间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走马塞外,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银!

一趟纯利百两,一年下来又会是多少?!

可这股热血只上涌了片刻,就迅速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停下了。

走马塞外,赚钱是赚钱,可一年到头有几个月能著家?

二十一岁的李鸿基,人精虎猛,刚开荤几个月,如今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

一想到韩金儿那白花花的身子,那软腻腻的讨饶声,他就觉得下腹微微一热不急不急,至少把那娶妻钱弄够本了再说这事不迟。

他心中一转而过,开口却是另找了个理由:「舅舅,这等大事————要不容俺再思量思量?」

「要辞了驿站的差事,终究不是小事,等开春了俺再给您答复,如何?」

高迎祥方才借著酒劲出口,话一说完其实就有了三分悔意。

他这侄儿,父亲早丧,二弟又病死,如今李家这一脉,就剩鸿基、自敬兄弟俩,下一辈更是只有李过一个独苗。

真要是把李鸿基拉出去,万一在塞外有个三长两短,他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自己的姐姐?

见李鸿基回绝,他非但没有不快,反而暗中松了口气。

驿站马夫也好,虽然吃嚼不多,但终究也是个安稳差事。

「好好好!明年再说这事」他立刻大笑著将这话题揭了过去,「不急,不急!来,喝酒,喝酒!」

一众人又开始推杯换盏,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男人之间总免不了指点江山。

这话题渐渐就从个人的营生,扯到了这天下大事。

「说起来,咱们这位新皇爷,倒眼见是个圣明的。」一个汉子吞了杯酒,咂咂嘴道,「一登基,免了过往的田赋不说,还把登基大赏都发了。

「俺边镇的兄弟和俺说,那派来的马大人,端的是个厉害人物。」

其他汉子显然没有这等边镇关系,赶忙催促道:「究竟如何个厉害,莫要卖弄关子,快说快说!」

那边镇来的汉子哈哈一笑,「你道如何?过往军饷过手,军将总要吞没几份,文官也要吞没几份。」

「这位马大人倒好,先是常例照收,却又说奉了皇命要点验兵马。」

「军镇上的将军们还以为是喂饱了,糊弄了事即可,自然是配合著校场阅兵。」

说到这里,他将酒杯一推,满脸得意,却不说话。

旁人知晓其意,赶忙斟满酒再度催促。

军镇汉子将酒一吞,这才满意道:「话说那马大人,到了校场,直接就将所收金银一亮,言说是将官所送,直接弄得各将端是下不来台。」

「然后当场校场点名,让把总上前领赏,一把一把当庭发放,言说若有克扣,直接当场就报。」

「他马————马什么,靠!」

这汉子猛地一拍自己脑门,懊悔至极,叹道:「我竟将这青天老爷名讳给忘了,实是不该。」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总之那马大人说,他今日便站在此处,谁人敢克扣,他记录下来,自有弹章送上!」

「结果这一通发饷,从卯时就一直发到了午夜子时。」

「等所有饷银领完,你们猜怎么的?」

旁的汉子受不了这厮多番卖弄,偏又是听到精彩处,实在按之不下,只好倒酒的倒酒,捶背的捶背,好歹哄得他继续开口。

那军镇出身的汉子这才道:「原来马大人,竟已提前置办了肉食酒水,只等发饷完毕便尽赏诸军,而那酒水所费,却正是来自各个将官所孝敬之银两!」

「好!」一通话说罢,顿时说得在场汉子各自沸腾。

军镇汉子长叹一声,道,「好官难寻啊,诸位,一起敬马大人一杯!祝愿马大人步步高升,登阁拜相!」

众位汉子也齐齐举杯:「祝愿马大人步步高升,登阁拜相!」

但马大人这遭清官是清官,却终究没搔到众人爽点。

杯既举罢,便有人不忿出声道,「这马大人若是能当堂请出尚方宝剑,砍上那么几个总兵,参将,那才叫解气!」

旁的人也纷纷附和,「是极,是极,这校场发饷虽然精彩,但终究还是不够啊!」

高迎祥在旁拧著个酒杯细细听著,到了这里方才出声嗤笑:「你等大字不识,也从来不看邸报,却不知这九边发赏的不过是行人司的老爷,又不是总督巡抚,哪里来的尚方宝剑?」

说到这里,他借著酒意又嘿然道:「再说要砍,也要砍那————」

还未高迎祥讲话说完。

「砰」的一声巨响,福顺楼那两扇厚重的木门,竟被一股巨力从外面硬生生踹开!

十月的寒风如同野兽般灌入,瞬间吹散了满堂的酒酣耳热,只剩下刺骨的冰冷。

满堂的喧哗戛然而止。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扰了爷爷们的酒兴!」

一个醉醺醺的汉子猛地拍案而起,抓起桌上的酒碗就要往门外砸去。

然而,他的手腕却被一只更有力的大手攥住了。

是高迎祥。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地盯著门口,同时不著痕迹地将李鸿基、李过等人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柜台后的掌柜,却发现那掌柜也是一脸惊愕,显然这阵仗与他无关。

不是酒楼的仇家?

高迎祥心中念头急转。

难道是走马的事发了?

自己前脚刚回米脂,后脚就有人找上门?

是哪路神仙没喂饱?是榆林卫的李守备?还是延绥镇的王参将?

沟槽的,这也太快了吧!

不等高迎祥想个明白。

门外,一大群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已如潮水般涌了进来,瞬间将整个大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方才还喧嚣豪横的汉子们此刻都安静了下来,他们见识过官府的阵仗,但如此大的场面,也是头一遭。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将目光投向了高迎祥。

衙役人数虽多,却也还震不住他们这群走南闯北的汉子。

但究竟是战是逃,这事又到底是个什么情由,总得头几发了话才是。

高迎祥在人群中一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米脂县衙的王捕头。

他心中稍定,只要是县衙的人,总有转圜的余地。

他立刻排开众人,上前一步,对著王捕头一拱手,脸上挤出笑容:「王捕头,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俺们一众兄弟在此吃酒,不知如何劳动了大驾,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说话间,一小锭碎银已经悄无声息地从他的袖口滑出,递向了王捕头的手。

那王捕头眼疾手快,一把将银子捏入掌心,脸上的横肉满意地抖了抖,他凑到高迎祥耳边,压低声音道:「高三哥,莫慌,不是坏事。是你家的大富贵要来了!」

什么大富贵是这么个派送方法?

高迎祥一头雾水,正欲再细细追问。

却见那群衙役忽然朝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通道。

一小队身腰挎绣春刀的汉子,这才跨入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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