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修养、竹林、金属、怪人(1 / 2)
周妙云的脚步猛地顿住,浑身汗毛倒竖。
那声音虚弱沙哑,却字字清晰,字正腔圆的官话,没有半分山野妖物的晦涩,反倒带着一股莫名的沉稳,像极了京城书人口中描述的江湖侠士。
她缓缓转过身,只见那蜷缩在墙角的黑影依旧双目紧闭,焦黑的嘴唇并未张开,声音竟像是从胸腔里直接传出,带着一股沉闷的共鸣。
“你……你真的是人?”
她颤声问道,手还下意识地抓着门框,随时准备逃走。
“如假包换。”陈湛的声音又弱了些,胸口的起伏比之前稍快,却依旧沉稳。
“遭仇家暗算,又逢天变,才得这般模样,借用贵宝地疗伤,绝无加害之意,陈某感激不尽。”
他的半真半假,仇家暗算对应日军的炮轰,天变则是穿越之事。既符合江湖人的身份,又能解释身上的诡异伤势,不至于太过惊世骇俗。
陈湛声音越来越,但周妙云却能听得清晰。
这周妙云有些惊奇。
盯着陈湛看了半晌,见他始终未曾睁眼,浑身焦黑,声音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连动弹一下都似极为艰难,确实不像有伤人的力气。
再想起他那缓慢到诡异的呼吸,心中渐渐信了几分。
知晓陈湛八成是武功极高的江湖人,重伤之下闭气疗伤,才会有这般异状。
“江湖仇杀……”她喃喃自语,妙峰山虽偏,却也偶尔有江湖人路过,她曾听父亲过,顶尖武林高手能“龟息保命”,只是从未见过这般极致的情况。
犹豫了一下,捡起地上的短匕,却没有再后退,反而走到陈湛面前,轻声问:
“你需要水吗?”
陈湛没有睁眼,声音依旧虚弱:“不必。我需凝神疗伤,姑娘若不嫌弃,借这间偏房便可,待伤势稍愈,陈某自会离去,绝不叨扰。”
周妙云见他这般识趣,戒心又消了几分。
她本心善,此刻见陈湛重伤濒死却依旧有礼有节,便彻底放下了报官的念头。
完,周妙云便不再打扰,关门退出去。
三间竹屋,陈湛占了最偏最一间,屋内几乎只有一张竹木硬床,再无别的起居用具了。
周妙云返回自己正房,搬了张竹椅坐在外间,一边研墨作画,一边留意着里间的动静。
里间只有陈湛极为缓慢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陈湛仿佛又变回了那尊没有生机的焦黑雕像。
陈湛体内气血遭炮火轰击与天赋【暴血】的反噬,早已紊乱不堪。
体表的焦黑是气血灼烧与爆炸高温所致,那些炮弹碎片和子弹更是深入肌理,影响他恢复。
那日坠在妙峰山,除了神意感知外,身体完全不能动。
幸好钦天监的人没当回事,草草在山脚查看一圈,并未发现他。
后续稍稍恢复一些,陈湛便拖着病体,钻到竹林,正好看到竹屋,只能借用一下。
不然荒山野岭,虽然他这副身体普通野兽无法靠近,但若被歹毒之人发现,也不准有什么危险。
接下来的日子,周妙云每日会送一些食物和清水,也给陈湛准备了一件衣服。
不过她从来没看见陈湛动过。
陈湛从直接躺着的姿势,变成打坐姿势。
只这一个变化。
陈湛始终保持着盘膝打坐的姿势,双目紧闭,周身气息越来越沉凝。
原本泛着的热气渐渐收敛,周妙云感觉到院子里的气温变低了不少,不再像之前一样。
之前陈湛简直是个火炉,深秋之际,映的三个屋子都暖烘烘的,还挺舒适。
现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极淡的气血波动,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周身。
变化是悄然发生的。
第七日,陈湛胸口一块焦黑的皮肤竟脱下来,露出
第十日,更多的焦黑皮肤开始剥,像褪壳的蛇一般,簌簌在地上,露出的皮肉越来越多,皆是完好无损,甚至比常人的肌肤更为紧致,隐隐透着一股健康的光泽。
大约有十分之一的皮肤恢复原状。
剩余位置还是焦黑一片。
那些深入肌理的弹片和子弹,随着焦黑皮肤一同被挤出,在地上,伤口愈合一些。
陈湛也恢复一些知觉,能控制气血内敛,但还不好动弹,需要静养。
周妙云从最初的震惊不已,到后来的见怪不怪。
甚至感叹陈湛皮肤太好。
她每日依旧按时送饭、送水,其余时间便专注于作画写诗。
到第十三日。
妙峰山下一座寺庙,名为报国寺。
清晨,妙峰山下的报国寺刚敲过晨钟,山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八匹乌骓马踏碎山门的宁静,马上骑士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玄色衣袍上的金线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正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手。
为首的锦衣卫百户凌云凯翻身下马,面容冷峻,眼神如鹰隼般扫过寺院匾额,沉声道:
“传陛下口谕,追查反诗一案,报国寺主持速来见我!”
声音不大,却带着皇权特许的威压,让前来迎客的和尚腿都软了。
众人鱼贯入寺。
乌骓马、飞鱼服、绣春刀!
锦衣卫.
别京城,全天下都知道,或许无罪,但进了锦衣卫衙门,便有罪了。
不多时,
主持方丈穿着袈裟匆匆赶来,双手合十躬身行礼:“老衲圆空,见过大人。不知大人驾临寒寺,有何吩咐?”
他虽身居佛门,却深谙官场规则,见凌云凯神色不善,身后锦衣卫个个面色凝重,心中已隐隐不安。
凌云凯抬手扔出一卷画轴,“啪”地砸在供桌上:
“听圆空大师喜爱文墨,常收些字画送于香客?方丈自己看!这副字画,可是出自你报国寺?”
桌上一副画作。
画中残阳如血,城郭倾颓,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望着天边的乌云,乌云下隐约有骑兵倒影。
这幅画,正常来没什么奇怪。
如今流民多了,画流民惨景,百姓失所也不算大事。
大明朝如今虽然开始走下坡路,但民间风气还算开放。
但如今刚刚大败一场,结合这画作,有些敏感。
不过还不至于治罪吧.
圆空看这画作有些眼熟,然后仔仔细细看到最后,右下角还有四句诗。
【朱墙覆雪燕辞巢,辽水呜咽骨未消。万里江山终有主,不属朱家属尔曹。】
“这这这”
“这诗,这诗,老衲从没见过啊.”
圆空捧着画卷,手都开始狂抖,虽然报国寺常有达官贵人前来上香,他也与一些贵人相交不错。
但这可是“谋反”啊
这种诗,任何朝代都是要砍头的。
“废话!”凌云凯打断他,绣春刀“呛啷”出鞘半寸,寒光映得圆空额角冷汗直流。
““诗没见过,画见过是吧?陛下有令,掘地三尺也要揪出画者。再敢推诿,这报国寺上下,都得去镇抚司大堂走一遭!”
圆空不敢隐瞒,直接道:
“这画作确实眼熟,工笔流畅,传神写意,很似北斋先生的手笔,是妙峰山中一位隐士,时常将画作托老衲代为售卖,老衲从未见过其真容。”
“这诗更是绝没有见过,如果有这诗,谁敢收下啊。”
凌云凯冷笑一声:“北斋?身在何处?”
“就在妙峰山山中。”
“走,进山!”
凌云凯没有任何犹豫,圆空不敢骗他,除非报国寺不想要了,命也不想要了。
将马拴在报国寺,一队十人,沿着妙峰山的羊肠道往山上走,山路崎岖,竹林茂密。
上到半山腰,一片竹林当中隐约露出三间竹屋,竹篱环绕,院外种着几株野菊,清雅别致。
正是周妙云的居所。
凌云凯挥手示意手下停下,自己迈步上前,一脚踹开竹篱门,道:
“北斋何在?”
屋内的周妙云正临窗作画,听到动静,心头一紧,放下画笔走了出来。
她身着素衣,长发束起,眉眼清雅,肌肤白皙,虽未施粉黛,却难掩绝色。
凌云凯见了,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异色,握着绣春刀的手都松了几分。
“你是北斋的侍女?”凌云凯上下打量着她,语气轻佻。
周妙云颔首,目光在他身后的锦衣卫飞鱼服上,心头有些惊疑,轻声问:“在下便是北斋。不知大人驾临,有何见教?”
“你是北斋?北斋是个女子?”凌云凯一愣,随即又道:“见教?”
凌云凯扔出那卷画轴,“啪”地在地上:“这画是你画的?”
周妙云弯腰捡起画轴,展开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