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独眼虫戏耍高鸯 黑胡子幽会美人(1 / 2)
却说在明月轩房内,高豹辞别慕妍后,下楼自去。过不一时,走来两个丫鬟,一人唤作小锦,一人唤作小诗。各自端捧汤肉饭菜,前来敲门问候:“夫人,您该用膳了。”就推门入内,把饭菜摆放一桌。二人见慕妍行走不便,就把桌子抬至床边。
慕妍正待起筷,却不见酒,顿时食欲全无,把筷放落桌上。小锦惊讶道:“夫人,莫非是嫌弃饭菜做得不好?”慕妍挥手道:“我习惯了饮酒,日常不能缺少这个物件。不见葡萄酒,我便无食欲。”小诗道:“将军早有告诫,说夫人受了重伤,近来不能饮酒。”慕妍道:“不过是皮肉之伤,于肺腑无碍。你们去拿一壶酒来,我便用膳。”小诗为难道:“如果将军怪罪下来,我们就要倒霉了。”慕妍道:“我们都不说,将军又怎会知道?若是没有酒,饿坏了我,那将军才会责怪你们。”两人扑哧一笑,也不再多言,便去拿壶葡萄酒来。慕妍为人大度随和,就唤两人一并用餐,场面欢洽。
闲话不赘。慕妍在此养息月余时光,伤情颇有好转。高豹但得空闲,便来楼上探望。当日清晨,慕妍起床活动身躯,推开窗阁看景。只见街道上被浓雾弥漫,高豹从雾中策马走来。慕妍已知他那心意,彼此却并未把话挑明。
高豹来到门前,刘军头与一队守卫齐声致礼。高豹点点头,翻身下马,按刀入堂,上楼去与慕妍会面叙谈。
却说高豹的府宅,坐落于城南街道。其母赵氏,名唤赵英芳,出自潇湘衡阳郡一家上户,自幼学得才艺多般。虽已五旬年纪,也颇有华贵气色。只为多时不曾回家探望年迈母亲,心头甚是思念。便这几日与夫君高天霸商议定了,要回娘家住段时日。因此筹备了许多省亲之物。家仆们都在大堂里打包整理,装载诸般箱盒物件。
府上有位小姐,名叫高鸯。芳年十六,生得如花似玉,丽质脱俗。一双碧眼,肤若雪银,一头黑黄交错发丝,与那西洋女孩模样无二。因他常于闹市街头玩耍,城中百姓送了一个昵名,叫作花胡姬。此女心性开朗,活泼好动,整日不得安闲。当晨,高鸯醒来后,洗漱干净,走来大堂睃看。只见桌上放了两柄长剑,便去拔来观玩,双手挥剑转圈儿。家丁们纷纷躲避,他却只顾嬉笑玩闹。
户主高天霸,乃世袭武将出身,为国杀伐骁勇,半世功名显赫。此时年已六旬有二,身躯雄壮,气性猛烈。一派浓密须髯,似那尉迟恭模样。他正在桌边收拾包裹,见女儿把剑挥舞玩耍,便呵斥道:“你小心点,此剑锋利,不要伤着了人。”高鸯观玩宝剑后,爱不释手,近前道:“爹爹,这宝剑真好看,我很喜欢,就送给我如何?”高天霸道:“这是军器,你讨去干什么,想要自杀不成?”赵氏皱眉道:“老爷子,大清早的,你却对鸯儿说出这种怪话,敢情犯糊涂啦!”高天霸指责道:“看看你这女儿,像个顽猴一样,一点都不安份。”赵氏摆手道:“鸯儿,不许胡闹,快把剑收回去。”高鸯拿着宝剑,又来告求:“爹爹,我也想拥有这样一件宝物。反正你有雌雄双剑,日常总是挂在卧室墙上。哥哥又不需要,您就送我一件如何?”
高天霸挡不住女儿反复纠缠,便挥手道:“拿走拿走,省得你来烦人。”高鸯欢喜道谢,便又把剑挥弄比划,却累得气喘吁吁。问道:“爹爹,这是刀还是剑?怎么如此沉重,不伦不类,叫不上名字来。”高天霸道:“这叫西洋重剑,骑士作战的武器。”高鸯把手比划道:“马上作战,骑士不用枪槊,怎么改用重剑啦!感觉好费力气。”高天霸道:“像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就是给你陌刀也使不动。若搁在战场上,一回合就得被人拿下。”高鸯嬉笑道:“我是女孩,又不能上战场,打战还得靠爹爹指挥。就是哥哥,也不及爹爹英武神勇。”高天霸呵呵指笑。
赵氏道:“鸯儿,不要在大堂里舞刀弄剑。”高鸯把剑回鞘,问道:“爹,娘,就咱们三个人去看外婆吗?”高天霸道:“不然还有谁去?”高鸯撒娇央求:“我能不去吗?路太远了,我不喜欢长途颠簸,还是留下来看家为好。”高天霸正言道:“外婆已到古稀之年了,在世之日唯恐不多。亲人你都不想去看,还有没有良心了?”赵氏也劝道:“鸯儿,外婆一直都很疼你,舅舅也很爱你。这回早就说好了,怎么又要临时变卦啦!”
高鸯推脱不掉,问道:“那我们就不通知哥哥了吗?”赵氏道:“你哥一直都在将军府坐镇,平时很少回家里来住,哪有时间去看外婆呢!”高鸯道:“那也得与哥哥打声招呼,不能静悄悄走了。”赵氏挥手道:“不必了,等他回府,让你莫叔转告一声即可。”高鸯道:“还是问清楚更好,说不定哥哥知道以后,就会和我们一起下江南了。”高天霸道:“当面问问也好。老莫,烦你去将府跑一趟,把豹儿找回来。”
莫管家应声待去,高鸯举手道:“爹爹,不必烦劳莫叔,让我去将府通报,很快就会回来。”高天霸道:“你会骑马?”高鸯道:“我最近都在学习骑术,练得也差不多了。”高天霸道:“那就你去。”赵氏挥手阻拦,说道:“老爷子,不能这样。”高天霸道:“为何不能?”赵氏道:“鸯儿才十六岁,又无军旅经验,万一摔着了怎么办?”高天霸道:“这有什么要紧。摔断了手脚,找人给他医治,省得这只猴子到处乱跑。”赵氏笑道:“这话说得够狠。”高天霸催促道:“快去,下午就要出发了。”高鸯把剑放在桌上,嘱咐家丁一并打包带走,返身快步出了大堂。赵氏呼唤不应,只能作罢。
高鸯走去后院马棚,牵出一匹膘肥白马,骑在热闹街道上,一路走走停停。
一处小巷里,薛大力率领胞弟薛大胆、头目贾元礼,并着五个心腹爪牙,钻出身来,懒洋洋走在街市上。贾元礼远远看见高鸯骑走而来,便指笑道:“帮主,骑白马那个小姑娘,就是高豹的妹妹,名叫高鸯。别人都把他叫作花胡姬。”
薛大力上回受了高豹一顿威逼欺辱,错失一笔丰厚赏钱,心头一直耿耿不快。当下听得这话,便仔细打量高鸯,顿时眼神放亮,乐道:“这个小妮子,模样倒也生得古灵精怪,看我去戏耍一番。”那薛大胆,却是近日才来荆州投靠兄长。模样斯文儒雅,二十出头年纪,却读过几年诗书,能分辨一些利害事宜。劝阻道:“哥哥,咱们只是出来喝茶,不必节外生枝。”薛大力道:“上次被高豹那厮当众难堪,拿糗事来酸我。这回我也拿他妹妹来耍个乐子。”贾元礼道:“咱们找他玩个游戏,吓一吓他。”薛大力便与众人筹划一个伎俩。
那高鸯只顾往前走,薛大力却突然从马头下横穿过街。高鸯急忙勒住缰绳,却听得薛大力一声惨叫,滚落在地呻吟。高鸯吃了一惊,即刻跳下马来查看情况,问道:你没事吧!”薛大力抱着左腿,惨叫道:“不得了,腿断了,痛死我了。”贾元礼等人便拥过来看,七嘴八舌询问,把手去搀扶。
薛大力挥手道:“不能扶我,腿已经断了。”高鸯吃惊道:“马并没有踩到你,腿怎么会断了?”薛大力道:“我是受了烈马惊吓,摔断了腿。苦啊!痛得我撕心裂肺。”高鸯第一次撞上这等事故,毫无处理经验,心头有些忙乱,愕然道:“那该怎么办?你先在这等着,我去找个大夫来看看。”贾元礼伸手拦住他,指责道:“小姑娘,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只顾骑马寻乐,却把我大哥弄伤了腿。如今就想不负责任,偷偷溜走不成?”高鸯挥手道:“我不是想要溜走,我只是去找个大夫来医治。”贾元礼道:“那让我们如何相信?你要是逃走,那我大哥岂不是白吃亏了?”高鸯道:“我爹名叫高天霸,是位上将军。我哥名叫高豹,也是本城一位总兵官,你们还怕我会逃走?”贾元礼等人就齐来起哄,指道:“大家看啊!将军府小姐骑马撞伤了人,还要拿父兄名头出来显摆威风。如此仗势欺人,岂不是目无王法?”百姓听得众泼皮在吆喝,皆好奇走来围看。
高鸯毕竟少女天真,哪里知道这群痞子玩赖手断?见他们只顾造谣起哄,顿时焦急起来,大叫道:“放屁,你们都在胡说。谁仗势欺人了?谁又目无王法了?”薛大力叹气道:“可怜呐!原来我是被将军府小姐给弄伤了。罢了,谁让我是一介贫寒百姓,高官权贵又惹不起,那我也只能自认倒霉。只是可怜了我这条腿。”贾元礼道:“大小姐,你来看看,我哥一听说你是将门后裔,被你吓住了。”高鸯摊手道:“我可没有这样说,只是马蹄惊乱,不小心吓着他了。”薛大力挥手道:“算了算了,将军家的掌上明珠,谁惹得起?这事传扬出去,老将军肯定要来捉我下狱问罪,我还是趁早躲开为妙。”高鸯道:“你说得也太可怕了,根本就是毫无道理。”薛小卯道:“大哥,我来背你回去医治,躺在**好好静养。”薛大力道:“多谢贤弟救我。”高鸯疑惑道:“你就这么走了?”薛大力道:“要说起来,还得感谢大小姐手下留情。”高鸯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你都受伤了,为何还要谢我?”薛大力道:“因为你只是弄断了我一条腿,并没有从我身上踩踏过去,这已经是很仁慈了。所以当然要感谢你啦!”
高鸯惊讶道:“我怎么敢这样做?你把我想得也太残忍了。”薛大力挥手道:“请大小姐先走吧!区区一条腿而已,我能忍受得了。你心里不要有任何愧疚,小民万万不敢索要赔偿。”高鸯见围观者多,也想尽早息事宁人,就从兜里取出一锭小金块,说道:“这个给你拿去治伤,你们就不要妄加揣测了。这件事情不过是个意外,与我家人无关。”薛大力本意便是诈钱,接了金子,点头道:“多谢大小姐恩惠。”高鸯道:“那说好了,就此打住。这有二两黄金,给你赔偿,这件事就算了。”薛大力暗自窃喜。众百姓皆心知肚明,却不敢把话点破,嘴里发出一片哂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