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严文山智稳过江龙 陈湘玉善劝搬山豹(2 / 2)
湘玉道:“毛鲤,你武艺还算不错,我这有事交给你做。”毛鲤拱手道:“既得夫人青眼赏识,今后愿为效劳。”湘玉道:“小美,去备一桌家宴,我要好好招待这位壮士。”毛鲤喜得伏地跪拜。
回说湘风阁大堂里,店内客人如流水般进出。眼见黄昏将至,一群刀手仍自坐在桌边发愣,进退两难。严文山只是教人管顾酒食,也不说话,更不驱赶。不多时,云豹、毛鲤骑马来到酒楼门外,下马走进大堂。刀手们欢喜道:“头儿回来了。”毛鲤笑道:“弟兄们,事谈妥了。潇湘夫人豪爽仗义,对咱们照顾有加,弟兄们今后都有正事干,再也不愁衣食饭碗了。”众刀手齐声欢呼,个个喜气洋洋。
云豹摆手道:“各位听我一言,我师娘仗义疏财,照顾你等弟兄衣食饭碗,你们可得知恩图报,要对得起自个良心。”毛鲤拱手道:“云豹哥哥放心,有贵人赏识抬爱,我们弟兄的命,便交给潇湘夫人了。今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众刀手亦是一般说词。云豹点头道:“这才是群血性汉子。严文山,弟兄们就交给你了,把他们带到城北酒楼安住。师娘说了,那儿就交给弟兄们主持打理,你与石生打个招呼便是。”严文山道:“事情都让我做了,那你去干什么?”云豹道:“我们去喝花酒。”严文山大骂道:“好个贼小子,你去寻欢作乐,却把严某当成佣人一般使唤。”云豹道:“你只管照做便是,我先快活去了。”严文山指道:“你这蠢汉,动不动就是去逛窑子。年纪轻轻的,你就不怕染上花柳病?”云豹哂笑道:“你这没鸟的太监,也配敢对我说教?”严文山气得走出柜台,指骂道:“癞皮豹,给我说清楚了,不然老子非揍你一顿。”云豹快步逃走,毛鲤也紧随其后。严文山自知遇上这种无赖,终是没个奈何。
却说云豹自从落阴山回到桃园谷,前后折腾数月,过了年关后,见谷中无事可做,心头思念那群绿林弟兄,便欲返回山寨见面。当日清晨,在房内收拾一番,把刀和包裹背在肩上,捉根长枪,走出房门,去向师娘辞行。
石亭外,湘玉正在教习小美等人练习剑术,见云豹走来面前,便停下手,问道:“豹儿,你要去哪?”云豹道:“我回落阴山去,特来向师娘辞行。”湘玉不悦道:“你个家伙,春节还没过完,这么急着走干什么?”云豹道:“我已经和兄弟们说好了,不能爽约背信。”湘玉呵斥道:“兄弟兄弟,你眼里只有那群猪狗兄弟。到底是你那帮酒肉兄弟重要,还是师娘重要?”云豹面色为难,自指道:“我已经收拾好了行李,还是赶路要紧。”湘玉愤怒道:“那你就滚,滚远一些,以后不要再回来了。”不待云豹嘴里说出只言片语,湘玉弃剑在地,大步走回屋去。云豹一脸惊愕。
众丫鬟见云豹惹怒了师娘,也都冷眼看他,满脸都是责怨。小美指责道:“癞皮豹,自打你回来以后,不知道让师娘生气多少回了,你就不能安份一点?”云豹道:“小丫头,不要煽风点火。”小美道:“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好端端的,你偏要跑去深山野岭,落草做贼,害得师娘被人说三道四,你也真是病得不轻。”云豹呵斥道:“小美,给我闭嘴,再敢胡言乱语,我就霸王硬上弓了。”小美挺剑瞪眼道:“你敢乱来,我就一剑刺翻了你。”云豹哂笑道:“我还怕你这头小绵羊?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云豹放下刀具包裹,假意上前解裤子。小美等人嘴里大骂,吓得掉头逃走。云豹笑了几声,返身走无数步,突然步伐放慢,脸色变得忧虑。寻思片刻后,调头回往大堂。
房间里,湘玉坐在桌边喝茶,托着额头烦恼。云豹敲门进来,笑嘻嘻道:“师娘,不要这样生气,我这不是又回来了?”湘玉佯怒道:“癞皮豹,你不是已经走了,又掉头回来干什么?”云豹道:“师娘不必气恼,我已经想过了,不急着走便是。”湘玉道:“你那么违心讨好做甚?回去与你那群贼兄弟合伙打劫啊!”
云豹挥手道:“这不能一概而论。兄弟固然重要,可师娘更重要。师娘正在气头上,我怕一时会想不开,哪里还敢轻易离去?”湘玉扑哧一笑,说道:“你也知道要为师娘着想了?你这蠢蛋,从小到大,你就喜欢那些怪力乱神,从不好好学个正经,真是比牛还难教正。”云豹道:“我天生不愿安闲,习惯游走四方。再说,要不是师娘对我养育栽培,练武习文,我哪有今日这般潇洒自在?命都是师娘给的,我岂能不知回报?”
湘玉道:“你这家伙,满嘴油腔滑调。师娘明知早晚留不住你,却还是不死心。”云豹道:“我可是一片真心,绝无他意。师娘有话好说,何必要这样吓我?”湘玉叹气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啊!豹儿,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是师娘从来就没把你当作外人。有什么话,有任何事,都不会瞒着你。以后师娘人老珠黄,还不得靠你来照顾?”云豹是个性情中人,听得这话,岂不动情?默默应声道:“师娘这些话,让我心中羞愧。”
湘玉道:“在你心里,一直都把师娘当作生母,师娘又何尝不是如此待你?往常对你良言苦劝,可你就是不听。你们兄弟长大了,翅膀硬了,到处上蹿下跳,连家都不想回,这让师娘怎能不担忧?”云豹道:“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我就是这种人物。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像师娘的脾气,不也一样改不了?”
湘玉揪他耳朵,大骂道:“臭小子,是你来教我做事,还是我在教你做人?”云豹嬉笑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道理不都是一样?”湘玉道:“师娘早就跟你说过,那些绿林义气都靠不住,你偏要固执不信。你看严文山不就是一个案例?他人还没死呢!手下几千兵卒就敢集体叛变,现在早已形同陌路了。”云豹笑道:“那个倒霉蛋,麾下都是乌合之众,东拼西凑而已,不配与我的弟兄相提并论。”湘玉指责道:“你不听善言劝告,到处意气用事。不信师娘的话,你早晚必会吃亏。”
云豹道:“师娘有所不知,我那些拜把子兄弟,个个披肝沥胆,都是血性好汉。我们焚香祷告,歃血为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这样还不够义气?”湘玉道:“豹儿,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可曾听过卧薪尝胆这个典故?”云豹道:“这我知道,春秋越王勾践的故事,十分激励人心。”湘玉道:“是啊!光听这四个字,确实激励人心。可勾践的背后,却是让人毛骨悚然。”云豹疑惑道:“勾践背后,还有什么故事?”
湘玉道:“你可知道,世人大都只能同患难,不可同富贵?”云豹道:“这是为何?”湘玉道:“《史记》里面,陈胜说过一句话,叫作“苟富贵,勿相忘。”可是他得到富贵之后,立刻骄奢**逸,忘恩负义,把昔日弟兄逐一迫害。至于后世芒砀山、瓦岗寨之辈,皆莫过于此。人性就是这样,为了利益,就没有天长地久。很多人想学刘关张,最后却翻变成了瓦岗寨。”云豹疑惑不解,问道:“师娘话中何意?”湘玉道:“师娘是想告诉你,凡事不可深信其中,否则必会自取其祸。因为你这么想,他人不会这么想。背后暗算你的,往往是你不会提防的人。”云豹愕然不已,感觉师娘说得有些可怕,内心不觉惊悚。
湘玉道:“师娘再给你举个例子。就比如说,你把严文山那些古董字画,偷摸带走回来,却不与你那群弟兄们分享好处。一旦让他们猜透了你的用意,你想想看,他们是会顾念义气,还是会怀恨在心?所谓人性之恶,超乎想象。你们一旦为此激化矛盾,那可就是血光之灾。”云豹细细寻思起来,觉得确有道理。
湘玉道:“从小到大,师娘对你严厉苛求,是为了让你明白如何为人处事,学走正道,不是怂恿你去讲江湖义气。”云豹道:“师娘用心良苦,孩儿深为受教。”湘玉拍他肩膀,笑道:“你打小就很聪明能干,胆大机灵,可你就是倔强不听。以为师娘是个女流之辈,管不住你,所以你才恣意妄为。豹儿,你本性不坏,只是太过浪子任性,总有一股牛劲,这样决不会有好处的。”云豹点头道:“我明白师娘一片慈母之心,如果以后真有这种情况,我一定会绝迹绿林。什么江湖义气,兄弟情深,我再也不相信了。”湘玉轻叹道:“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云豹道:“撞一撞墙也好,验证过了师娘的话,没了江湖兴趣,自然就回来了。”湘玉道:“你不信,那你以后就会吃亏,到时我看你怎么收场。”云豹道:“师娘不会是在诅咒我吧!”湘玉扑哧一声,指道:“要是诅咒有用,你这家伙到处谎话连篇,乱发毒誓,早就该把你天打雷劈了。”云豹自嘲道:“那可真是老天不长眼。”母子尽皆欢笑。毕竟云豹是否听从师娘劝导,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