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怒闯明心(1 / 2)
一片林立的小巷,巷子逼仄而陡峭,仿佛没有尽头。
喻红林并不知道他到了何处。更不知他为何会来此。
但此地明言,一条死路。
喻红林抬头看着那面高墙,踟蹰了许久。
那是一面足有九丈高的间隔,太高以至于喻红林看不清最上部放着什么。
墙面光滑,长满了青苔和藤蔓,绿意泛滥,像是刚淋过一场大雨,青苔上显得尤为湿润。
高墙既然不得过,喻红林略感扫兴,就要转身离去。
可他刚刚转过身去,就遇上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这双红眼属于一个年轻人。
一个穿着金袍的云龙卫正在向他走来。
那人满身都是血污,双肩颤抖,身体的重量全压在他手中拄着的那把湛清的断剑上。断剑像木桩子一样钉钉敲打着地面,发出令人厌烦的聒噪声响。
喻红林惊讶地看着这血人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靠近,他想起身去扶一扶这可怜的人儿。但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和脚这一刻竟都消失了。他像是融进了那高墙当中。
这个云龙卫似乎被喻红林的低呼惊动。他慢慢抬起头,乱发披散下渐渐露出一张触目惊心,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来。但这张脸又是这样的熟悉,喻红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这刻,那血人像是发了狂一样,开始发足狂奔起来,竟是连那断剑也抛下了。他飞快地向着高墙撞去,喻红林马上意识到这高墙就是血人的目标。
血人渐渐迫近高墙,终于他向前舍身一撞,整个人就要跟着高墙同归于尽一般!
但这高墙却仍是岿然不动,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以及那道模糊的血迹。而这可怜的飞蛾似的血人此刻呜呼了一声,便彻底倒在了墙下,像一个小小的矮板……
喻红林从睡梦中惊醒。他一下子就从**坐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掌心里也全是汗。
他隐约记得他做了一个梦,他还记得那血人和那堵高墙的小小一部分。喻红林将额头和脖子上的冷汗擦去,他的心情仍是久久不能平静。
虽明知是梦,但那种生惧的真实感,始终笼罩在他心头不散。
此时鸡鸣未起,喻红林睡意全无,他看看窗外,屋檐上一串串雨珠直砸下来。
庭阶上满是未来得及排去的积水,淹没了草坪,冲毁了蚁穴。小小屋院之内,似已成灾。
不经意间,一夜的大雨竟已落完了!
喻红林不禁一怔,起身穿衣,出屋绕阶徐行,小如牛毛的雨丝拨在他的脸上,有如挠痒。
晨间凉风丝丝,已是绝佳的早点。
步到屋前,见到对屋房中灯火犹亮,喻红林心中不由得好奇,难道杜浪一夜未睡?
喻红林走到房门口,轻轻敲了敲,半天了也无人理会。
他在门廊下立了会,火烛恰被吹散,屋中一时变得极为阴暗。
他本想推门而入,旋即作罢,走到窗边,正要呼唤。忽看见窗户并未紧闭,还露出了一条缝隙。微光由此流入,房中情势一时明朗许多。
那张木**,有一人正睡得正熟,被子直蒙过头顶,将他整个身躯全部紧紧包裹。
喻红林心中好笑,无怪这梦中人听不见敲门声呢。还好天气尚冷,否则这非得热出一身汗不可。
他见状也不久留,扰人清梦非其所好,他转身便又回到了自己房中。
随着那一声房门关闭之声响起,对面的屋子里也有了动静。
原本安然卧睡之人慢慢睁开了眼睛,尖锐的目光中并没有一丝丝的迷惘和错愕。
对面屋子里的人像是又躺下了,火烛熄灭,声响绝无。
杜浪一把掀开了被子,被子半落在地上,如倒下的士卒,原本干燥的地面立刻有水漫过。
杜浪站起身来,乱发贴在一起,身上外袍未去。浑身湿漉漉的,像是被一场大雨淋透而归,又仿佛是刚从河中被捞起。一双长靴上沾满了黄泥,留下长长的痕迹。
他走到窗边,将窗户静静地关紧。
不料便在这时,他身后突有一个声音响起——“你昨晚到哪儿去了?”
杜浪关窗户的手不由一僵,旋即调整过来,但却并非关而是推开,视线陡然明亮起来。
他转过身来,镇静地道:“怎么,喻总使连这个也要管?”
喻红林道:“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似乎若是我一直待在这个闷罐子里,就可安然无恙了。”杜浪笑了声。
喻红林叹了口气:“也罢,若你有事或发现,还是先告知我一声为好,我也好替你出出主意。”
“多谢。”
喻红林推门就要出去,无动于衷的杜浪追加了句:
“下次来,不必再假惺惺地敲门了。”
“好。”
两人眼神一触即散。
自从鱼门回来,喻红林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他变得比以前更冷静,也更锋锐。这段难得安静的时间对他来说,无异于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他能否剖开自我的坚冰。
一个人的独处也帮他想清了许多之前未能想通的关节。
那个假冒的北城临也许是为了报仇,但并不一定是他本人的仇。
他背后的势力特绝不仅此。
有一个席卷清流墨城,聊云雁山,黑白两道,市井庙堂不为人知的巨大阴谋正在酝酿。
鞘归人也一定是嗅到味道,所以才劝他一切保重。
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喻红林喃喃念道:“楚荆,你直到何时才肯现身见我?”
他坐在白迟书房之中。他发现白迟实在是一个比他太会享受生活的人。单就说这场软椅,就比他在鹰扬门里那张舒服得多。
喻红林不由得好奇,为何他以前从未发现过这一点呢?
他又使劲用屁股蹭了蹭那张软椅,想要再深刻地领略一番它的奥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