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龙出岫(2 / 2)
天山冰蚕丝,据说,是由生长在天山之巅的冰蚕、吞噬千年冰晶后吐出的丝,它有形无色,极细极韧,便是在阳光下,也极难分辨。这傀儡以此为引线,如今天色阴沉,寻常人便是望瞎了眼,也根本无法看到。
难怪这纸傀儡动作如此灵动,竟是连接了如此多精密的引线。单看那一只手,便连接了十数根之多,麻痒痒的,几乎每一个关节都有。
她左手轻摆,在旁人看来,那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动作,而在云舒眼中,却见两根细丝从她的指尖末端弹出,翻卷着朝自己袭来。
知其章法,云舒嘴角闪过一丝冷笑,猛上前跟步,龙吟剑左右一挥,便将那两条细丝弹开,然后手腕一翻,剑刃带起一道白光,直将那纸女从左肩到右胯,斩为两段!
纸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瘫倒在地,转瞬便失了生气。身上的冰蚕丝抽离了她的身体,如一团顺着地面攀爬的银蛇,朝纸扎铺飞速退缩回去。
云舒提剑直追,却见其中两条细丝蓦地昂起头,朝下身急攻而来。他不得以,挥剑连斩,将两条细丝斩断,但这一耽搁,其余细丝便趁机缩进了门内。
云舒深知此时敌暗我明,若给对方留足时间准备,形势恐怕会对自己大大不利,于是加快身形,直朝铺门跃去。然而未及近前,便见门内黑影一闪,两匹纸马嘶鸣着跃出门外,朝自己冲撞而来。
那纸马一人多高,神俊异常。云舒白瞳之下,但见根根细丝连接在膝肘等重要关节处,有丝丝黑气顺着关节处涌出,蒸腾萦绕,仿佛是踏着黑云而来。想来这偃师时间仓促,不及将引线与这纸马细细连接,只得强行通过冰蚕丝注入了内力,来增加纸马的杀伤力。
二马身在空中,猛地人立而起,四蹄如钢似铁,带着一团黑雾,朝云舒头顶踏来。云舒不敢怠慢,横剑向上招架。那马蹄虽是纸糊,但在黑雾的包裹下,竟受住了龙吟剑的一击。
云舒暗暗称奇,身形一转,剑走游龙,斩断了纸马前蹄处的细丝。纸马一声悲鸣,匍倒在地。
云舒脚尖一踏马头,跃至另一匹纸马背后,剑刃横扫,直将其背后的细丝斩断。纸马失了支撑,立时委顿在地。
云舒落至地面,忽见一顶灵轿从门内飞出,裹挟着阵阵阴风,飞撞过来。他双手捧剑举过头顶,朝灵轿狠狠劈下。剑身未至,一道白色剑气已正正地斩在灵轿正中,耳中只闻“咔”的一声,灵轿破为两半,朝左右飞去。
灵轿既毁,却见一个人影从轿中飞出,朝云舒扑来。竟是一个神仙模样的纸人,他低眉笑眼,鹤发长髯,手中浮尘一摆,便有无数细丝朝云舒席卷而来。
云舒万没料到那灵轿只是个不打紧的外壳,真正的杀招竟藏在轿中。那些细丝凑成了一只嗜血的恶魔,挥舞着尖利的爪,朝着猎物狠狠地抓下来。
云舒大骇,龙目一瞪,暴喝一声,但见龙吟剑突然爆起一阵白光,一条白色的龙影呼啸而出,拖着耀眼的芒,迎面朝恶魔撞去。
白龙出岫!
如风卷残云,恶魔与纸人轰然碎裂,无数纸屑混合着晶莹的冰蚕丝,四散飞落。同时,纸扎铺中传出了一声女子的闷哼。
是偃师。
方才一击,似乎使她受了内伤,也让她慌了手脚。于是,纸人车马、灵幡白烛一股脑往外招呼。但这些东西绵软无力,再无先前的灵动与杀力。
云舒飞身上前,剑气所过处,所有纸物都被绞得粉碎。他抬腿将两个纸人顺着门口踢进了铺子,然后紧跟其后,跃了进去。
屋内一片狼藉。
纸扎铺的掌柜一家,早已倒在血泊之中,死去多时。
铺子后门洞开,只见一道黑影翻过墙头,飞身便逃。
云舒恨得银牙紧咬,大骂偃师丧尽天良,冲出屋子,提剑直追。
那偃师翻墙掠瓦,闪转腾跃,如一只矫捷的灵猫,在错落的屋宇间穿行。云舒拼劲全力,却始终无法接近对方。只看到对方身着宽大的黑袍,背上绣着一团红色的图腾。那图腾十分怪异,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带着螺旋的波纹,让人看了便觉头昏脑涨。
二人一个追,一个逃,渐渐出了镇子。
前面便是抱犊山。一座破败的城隍庙孤零零地坐落在山脚下,仿佛一个被天地遗弃的孤儿,站在阴沉的天色里,望着脚下的花红柳绿、世态炎凉。残旧的门板,在山风中一开一合,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似是在哭诉着自己悲戚的命运。
偃师闪身进了门内。
云舒提剑跟进,却见对方已跃过主殿,跳入后院。云舒紧随其后来至后院,却不见了对方的踪影。
后院长满了荒草,院墙坍塌,石块散落,几株合抱粗的古柏立在院中,阴风卷过树梢,发出悠长的呜咽,间或传出几声乌鸦的哀鸣,令人不寒而栗。
云舒心中疑惑,此处地势空旷,山上山下都能一眼望得清楚,为何转眼便不见了对方的身影?细一搜寻,便注意到院子的一角,有一口古井。
那古井直径三尺有余,围圈修着六角形的石栏,一条海碗口粗细的铜链锁在井口,绿锈斑斑,一直垂坠到井底。有悉悉率率的声音顺着铜链传上来,云舒凑前探身观瞧,见那偃师正攀着铜链,急速下坠,转瞬间便隐入了井底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