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两关鏖战,一扫西南(2 / 2)
“奢帅举兵反明,要恢复土司旧权!男丁随队出征,家眷可入泸州城避祸,违抗者,以明国奸细论处!”
百姓们面面相觑,有的面露惧色,想往后退,却被兵卒用刀背抵住胸膛。
有的年轻男丁被强行拽出人群,推搡着加入队伍。
还有的老弱妇孺抱着细软,在兵卒的“护送”下,朝着泸州方向挪动。
奢崇明勒马走在队伍中间,看着被裹挟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眉头却未舒展。
他时不时抬头看天色,寒风卷着云絮掠过天际,像在催促着时间。
“吾儿,你可得撑住一个月……”
他心里清楚,若重庆城丢了,“占据府城反明”的旗号便成了笑话,那些本就摇摆的土司,绝不会冒险响应。
他在和时间赛跑!
与此同时,綦江江面上传来“哗哗”的划桨声。
张彤站在一艘戎克船的船头,身披黑色皮甲,手里攥着根船桨,对着身后数十艘舟船嘶吼:
“快!再快些!綦江水流缓,日落前必须到赶水镇!”
江面上的舟船首尾相接,每艘船上都载着五六十名永宁兵,士兵们赤着胳膊,肌肉紧绷,奋力划动船桨,船身切开江水,留下一道道狭长的水痕。
瞭望哨站在桅杆顶端,手里举着望远镜,警惕地盯着两岸。
綦江两岸多是陡峭的山崖,若是藏着明军伏兵,后果不堪设想。
“将军!前面是赶水镇码头!”
瞭望哨突然喊道。
张彤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码头旁停着几艘渔船,几个渔民正慌慌张张地往岸上跑。
“拿下码头!留十艘船守着,其余人跟我上岸!”
张彤纵身跳上码头,手里的弯刀一挥,永宁兵纷纷弃船登岸,很快控制了整个码头。
他看着远处赶水镇的炊烟,心里盘算着:
只要过了赶水镇,再往南便是遵义土司的地界,到时候凭着奢家的名号,定能说动遵义土司出兵。
可他不知道,重庆城外的明军,已如乌云般压了过来。
重庆府北门外。
三万边军列成整齐的方阵,黑色的“熊”字帅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熊廷弼身披九边重铠,肩覆虎头吞肩甲,手里握着根镶铁马鞭,目光如炬地扫过眼前的城池。
重庆城墙高耸,城头上隐约能看到永宁兵的身影,城门紧闭,吊桥高悬,显然早已做好了防御准备。
“末将马祥麟,拜见经略公!”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侧面传来,马祥麟身披白杆兵特有的银甲,翻身下马后,单膝跪地,声音里满是恭敬。
他身后跟着数十名白杆兵,个个面色黝黑,手里握着标志性的白杆长枪,显然是刚从山林里赶来。
熊廷弼微微颔首,伸手扶起他:
“起来吧。本镇听闻秦总兵‘撤离’重庆,原以为白杆兵已回石柱,没想到你还留在此处。”
“母亲料定奢崇明必反,故让末将带五百弟兄藏在城外山林,探查敌情。”
马祥麟站起身,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里满是对熊廷弼的崇拜。
他早听闻熊廷弼在九边整顿军纪、大败建奴的事迹,今日得见,更觉这位边军统帅气度非凡。
“重庆城中如今如何”
熊廷弼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急切,马鞭指向城头。
“奢崇明的主力还在城里吗”
“回经略公。”
马祥麟脸上的恭敬褪去几分,多了些凝重。
“城中永宁兵约有万余,日夜坚守城墙,但奢崇明与张彤都不在其中。
昨日末将的斥候看到,奢崇明带三千精锐往泸州方向去了,张彤则率舟船沿綦江南下,似是去联络土司。”
“徐可求与黄守魁呢他们还在武库中抵抗吗”
熊廷弼追问,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若是徐可求还在,内外夹击,拿下重庆便容易得多。
马祥麟却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无奈:
“这……末将不知。自奢崇明占据重庆后,城门便日夜戒严,盘查极严。
母亲派去的斥候,还有锦衣卫、西厂的番子,都难以混入城中。
那些永宁兵里混着不少彝人,说话多是彝语与四川方言混杂,番子们就算假扮成商人或农夫,一开口便会露馅,有的甚至连当地赶集的日子、特产都说不上来,刚靠近城门就被抓了。”
熊廷弼闻言,眉头紧紧皱起。
他抬头望向重庆城墙,城头上的永宁兵正来回走动,偶尔有箭矢朝着城外射来,却都落在了方阵之外。
“如此说来,只能强攻了。”
“若徐可求还在抵抗,咱们强攻时,他必能在城内牵制贼兵;若……若他已遭不测,咱们更要尽快拿下重庆,免得奢崇明联络土司后,局势更难收拾!”
“不过要破重庆,不能硬攻重庆府城,必先取此二关!”
“二郎关雄踞歌乐山腰,左靠悬崖,右临深谷,是重庆城西最后的屏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佛图关扼守长江、嘉陵江交汇处,控扼南北要道,是进出重庆的咽喉。
两关在手,重庆城便成孤城,插翅难飞!”
马祥麟上前说道:
“经略公,若我等转攻两关,城中徐抚台与黄副总兵怕是……”
他话未说完,眼底已满是担忧。
“你错了。”
熊廷弼摇了摇头。
“若直接强攻重庆府城,二郎关与佛图关的贼兵必从后方夹击,我军腹背受敌,伤亡必重。
而攻打两关,奢演绝不敢坐视不理。
两关是他的退路,一旦丢失,他便成瓮中之鳖!
他定会派兵救援,到时候我们围点打援,既能歼灭贼军有生力量,又能解武库之围,一举两得!”
马祥麟恍然大悟,当即躬身:
“末将明白!佛图关刚经战火,关城残破,末将愿率白杆兵为先锋,三日之内必破此关!”
“好!”
熊廷弼颔首,转头看向一旁的副将曹文诏,“曹将军,二郎关守将本是明将,却投靠奢崇明,关城坚固、粮草充足,不宜硬攻。
你率五千边军围困,只做佯攻之势,吸引贼军注意力,待马将军拿下佛图关,再合力破之!”
曹文诏身材魁梧,身披玄铁重甲,抱拳应道:
“末将遵命!定将二郎关围得水泄不通,让贼兵插翅难飞!”
次日黎明。
佛图关下已竖起白杆兵的银灰色旗帜。
马祥麟勒马立于关前,看着眼前残破的关城。
城墙多处塌陷,砖石堆里夹杂着发黑的尸体,有的还穿着明军卫所兵的号服,显然是前几日死守关隘的士兵遗骸。
关楼上的永宁兵见白杆兵逼近,慌忙拉弓搭箭,箭雨“嗖嗖”射下,却因关墙破损,不少箭矢都落在了空处。
“列阵!梯队攻坚!”
马祥麟拔出腰间佩刀,高声下令。
第一梯队的白杆兵即刻上前,每人手持一面厚重的枣木盾牌,盾牌边缘包着铁皮,挡住头顶的箭雨。
盾牌手身后跟着手持铁锥的士兵,他们猫着腰冲到城墙下,铁锥“砰砰”砸在残破的城墙根基上,碎石飞溅,原本就松动的砖石渐渐脱落,城墙缺口越来越大。
第二梯队的明军早已架好云梯,见第一梯队打开缺口,当即呐喊着攀爬云梯。
永宁兵在关楼上疯狂投掷滚石、火油,云梯被火油点燃,几名白杆兵从云梯上摔落,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但白杆兵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地往上冲,有的士卒一手抓着云梯,一手挥舞着短刀,砍掉从上面伸下来的长矛,终于有人攀上关楼,一刀劈倒一名永宁兵,高声喊道:
“拿下关楼一角了!”
第三梯队随即而动,数十名士兵架起火箭,“嗖嗖”几声,带着火星的火箭直奔关楼。
关楼本是木质结构,被火箭引燃后,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永宁兵的惨叫声、器械碰撞声混在一起,乱作一团。
重庆府城中,奢演正坐在府衙内焦急等待武库的消息,突然一名亲兵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色惨白:
“少帅!不好了!白杆兵猛攻佛图关,关城快要守不住了!”
“什么”
奢演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带倒在地。
他心里清楚,佛图关是重庆城南的唯一退路,一旦丢失,明军便可南北夹击,自己和万余永宁兵就成了笼中鸟。
“快!把围攻武库的兵卒撤回来,集合五百骑兵,出城救援!”
五百永宁骑兵即刻集结,手持弯刀、身披皮甲,从重庆南门疾驰而出,朝着佛图关方向奔去。
可刚到关前三里的山谷,两侧山头上突然响起呐喊声,滚石、擂木倾泻而下,紧接着,熊廷弼亲率的两千边军从山谷两侧杀出,骑兵被堵在狭窄的山谷中,进退不得。
“不好!有埋伏!”
永宁骑兵统领嘶吼着,想要调转马头,却被滚落的巨石挡住去路。
边军士兵手持长枪,形成密集的枪阵,一步步逼近,铅弹从火铳中射出,骑兵纷纷落马,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到半个时辰,五百骑兵便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消息传回佛图关,关楼上的永宁兵士气大跌。
原本就残破的关城再也守不住了,白杆兵趁势猛攻,第三日黎明,马祥麟手持染血的佩刀,站在佛图关的城楼之上,银灰色的旗帜在硝烟中猎猎作响。
佛图关,破了!
重庆府城中的奢演得知援军覆灭、佛图关失守,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他知道,退路已断,只能死守重庆城,盼着父亲奢崇明能尽快带着援军回来。
而就在佛图关被攻破的十日后,锦衣卫的密报送到了熊廷弼手中。
“经略公,奢崇明已攻下泸州!”
信使单膝跪地,递上密报。
“他唆使泸州当地的罗氏土司、古蔺土司起兵响应,裹挟沿途百姓,兵力已增至五万余人,正朝着重庆方向驰援!”
帐下众将闻言,皆面露忧色。
奢崇明实力大增,若与重庆城内的奢演汇合,战局恐怕会反转。
可熊廷弼接过密报,看完后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低沉而有力:
“呵呵,好!来得正好!”
他将密报扔在案上,冷声道:“西南土司本就对朝廷改土为流心存不满,此番奢崇明一呼百应,正好将这些心怀异心的蛮夷全部聚齐!”
“经略公的意思是……”
马祥麟疑惑道。
“一次性歼灭!”
熊廷弼眼神锐利如刀。
“奢崇明以为裹挟土司、扩充兵力便能抗衡朝廷
他错了!土司兵马虽多,却各自为战、军纪涣散,五万乌合之众,怎敌我三万精锐边军
待拿下二郎关、攻破重庆城,再转头迎击奢崇明,正好将西南反贼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况且,湖广精兵已至,我们的人马,已经有五万人,这是一战而定西南的大好时机!”
众将闻言,皆恍然大悟,纷纷抱拳:“经略公英明!”
那些不造反的土司,大明还找不到收拾他们的理由。
现在造反了。
正好一道歼灭!
土司手中没了兵卒,改土归流,自然就顺畅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