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续3 风栖梧桐,心归何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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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使的松口,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定心石,涟漪虽在,却已明确了方向。然而,毛草灵深知,朝堂与外交的博弈虽暂告段,但另一股更贴近、更难以回避的情感波澜,正悄然涌来。
果然,就在唐使正式递呈国书,表示将尊重皇后意愿回国复命的次日,一封来自大唐、以火漆密封的家书,被云袖心翼翼地呈到了毛草灵的面前。
信笺是上好的澄心堂纸,带着淡淡的檀香。展开来,是一手端正娟秀,却略显力道不足的楷书。款是——“罪臣妇毛门柳氏,泣血百拜”。
是这具身体的母亲。
毛草灵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混杂着陌生、酸楚与些许愧疚的情绪弥漫开来。她占据了这个身份十年,享受着由此带来的尊荣与便利,却始终像一个旁观者,隔着时空的迷雾,看待这具身体原本的亲缘。她尽力给予了物质上的补偿,通过官方渠道送去丰厚的赡养,保他们生活无虞,但情感上的连接,始终是淡漠而疏离的。
如今,这封家书,却试图穿透这层隔膜。
信中的字句,充满了心翼翼的思念与难以掩饰的悲戚。柳氏并未直接要求女儿归来,只是絮絮地讲述着长安家中的近况,弟弟学业略有成,父亲(那位“罪臣”)虽赋闲在家,身体尚算硬朗……字里行间,却无不透露出对远嫁女儿深深的牵挂,以及听闻“归唐”之议后,那短暂燃起又迅速熄灭的希望所带来的失。
“……闻听我儿凤体违和,为母心焦如焚,恨不能插翅飞至身旁。然天涯路远,宫闱森严,唯能日夜焚香祷告,祈佑我儿安康顺遂。”
“……十年光景,恍如隔世。犹记我儿离家时,背影纤弱,为母肝肠寸断。如今听闻我儿在彼邦母仪天下,深受爱戴,为母亦感欣慰。只盼……只盼有生之年,能再得见我儿一面,于愿足矣。”
“……唐皇陛下仁厚,许你抉择。为母深知,我儿在乞儿国有夫君爱重,有事业根基,万民景仰,实难割舍。为母……不敢以私情相累,唯愿你遵从本心,安然喜乐。无论你作何抉择,毛本家的上下,永念我儿……”
信纸的末端,有几处字迹略显模糊晕染,似是泪水滴所致。
毛草灵默默放下信纸,走到窗边,久久无言。
柳氏的这封信,没有道德绑架,没有痛哭流涕的控诉,只有一种深沉的、克制的,却因此更显悲凉的母爱。她将选择权完全交还,甚至提前表达了理解与祝福,但这份“不要求”,反而比任何索取都更让毛草灵感到沉重。
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大唐皇帝基于政治考量的“召唤”,可以冷静地与赫连决共商应对朝堂风波的策略,但面对这样一封来自“母亲”的、充满卑微祈盼的家书,她坚硬的心防,出现了一丝裂缝。
这并非源于她对这具身体原生家庭有多深厚的感情,而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对“母亲”这一角色的本能敬畏与怜悯,以及一种鸠占鹊巢后,难以言的亏欠感。
赫连决下朝归来,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他挥退宫人,走到她身边,目光在案几上那封展开的信笺上。
他拿起信,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微蹙,随即轻轻将毛草灵揽入怀中。
“可是因为这封信?”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毛草灵将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嗯”了一声:“她……并未要求我回去,只是想见我一面……我……”她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此刻复杂的心绪。
赫连决沉默了片刻,轻轻拍着她的背,道:“为人父母,思念子女,乃是常情。她如此通情达理,反倒更让人心生不忍。”他顿了顿,似在斟酌词句,“灵儿,你是否……想见他们一面?”
毛草灵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讶异:“见他们?如何见?让他们来乞儿国?还是我回大唐?”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让她回大唐,哪怕是省亲,也极易引发不必要的政治联想和风波。让“罪臣”之家举家前来乞儿国?于礼制不合,同样敏感。
赫连决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并非要以官方身份大张旗鼓。或许……可以有一个折中的法子。”
几日后,一封以毛草灵私人名义发出的、措辞恳切的密信,由绝对可靠的心腹,秘密送往大唐长安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