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它急了(2 / 2)
林工一怔,随即明白了。
残响的附着,依赖于“意义”和“归属”。
一件物品,一个地点,一段记忆,只要它与某个执念、某个人相关联,就可能成为介质。
而“无主”,就是最彻底的切割。
“刻完之后,”沈默的目光深邃如井,“把它投进市政回收中心的熔炉里,亲眼看着它化成铜水。”
这是又一场无声的解剖,解剖的是“概念”本身。
当晚,反扑来得迅猛而诡异。
全市十二个不同地段的老旧社区,在同一时间爆发了“低语事件”。
居民们惊恐地报警,声称自己在家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呢喃。
有时是过世的亲人,有时是许久未见的朋友,但呢喃的内容却完全一致:
“沈默说,不要相信眼睛。”
“沈默说,你们都错了……”
有人用手机录下了音频,上传到网络,但很快被删除。
林工设法弄到了一份。
在冷库里,沈默将音频导入频谱分析仪。
屏幕上,绿色的波形图跳动着,却完全避开了正常人声的频段。
“不是声音。”沈默盯着屏幕,眼神锐利,“这是合成波。介质是水流,是金属管道的摩擦声。它在用整个城市的供水系统作为声带。”
他放大其中一段波形,瞳孔骤然收缩。
那段看似杂乱的曲线起伏结构,他无比熟悉。
那几乎就是他多年前在记录实验数据时,自己独特的书写笔迹的波形转录——快速、简练、在转折处带着一个微小的停顿。
残响已经不再满足于模仿他的报告和结论,它开始模拟他的思维模式,试图伪造出一种源自他本人的“内在声音”。
沈默猛地拔掉了示波器的电源。冷库里瞬间陷入死寂。
他走到桌边,抽出一张干净的A4纸,用记号笔在上面用力写下一行字。
“我不是你记忆里的那个人。”
他没有多看一眼,将纸点燃。
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黑色的字迹,很快将其吞噬。
他将燃烧殆尽的纸灰小心地倾入一个装满静水的烧杯中,看着那些黑色的微粒缓缓旋转、沉底,在杯底积淀成一片混沌的黑暗。
次日清晨,天光熹微。
林工开车路过一座早已废弃的城市泵站,准备去熔炼厂确认那截铜管的最终处理。
车灯扫过斑驳的墙壁,他的脚下意识地踩住了刹车。
泵站潮湿的外墙上,一道道湿漉漉的水痕正挣扎着凝结成形,最终,汇成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那字迹仿佛耗尽了书写者所有的力气,颤抖、无力,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
“你说不出的话,我们替不了。”
几乎就在林工看到这行字的同一瞬间,数十公里外的城东冷却池遗址,那些残存在塌陷深井周围的最后一圈无名草,突然像被无形的风暴席卷,剧烈地摇晃起来。
它们叶尖那早已黯淡的银线,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猛地急速闪烁了三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黯然。
第三次闪光之后,所有的光芒彻底熄灭。
那一圈坚韧的、见证了无数疯狂与执念的诡异植物,在刹那间失去了所有支撑,化作一捧细腻的、灰白色的粉末,被晨风一吹,便了无痕迹。
冷库中,沈默透过狭窄的通风口,望向东方天际那抹逐渐清晰的鱼肚白。
“它开始害怕了。”他轻声说道,声音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平静。
“因为这一次,连谎言都不知道该怎么编了。”
低语声彻底平息了。
城市的水管网再次恢复了死寂,医院的监控录像不再自动重启,网络上关于那个名字的最后一点痕迹也被彻底清除。
世界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平静之中。
这寂静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不安,它像是一场风暴来临前,空气被抽空的瞬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它不再尖叫,不再模仿,不再提问。
它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