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它怕了(2 / 2)
“你们点燃的,能带来‘平静’的特制蜡烛,里面掺杂的,正是从那些尸体脑组织中提取的脑脂化合物。它的确能镇静神经,和某些精神类药物的原理相似。这不是奇迹,这是寄生。是用死者的病变组织,来麻痹你们这些活人的神经。”
沈默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精准无比的重锤,砸在信徒们信仰的基石上。
他没有使用任何煽动性的词语,只是陈述,陈述那些被掩盖在“神迹”之下的,冰冷、残酷、甚至有些恶心的事实。
台下,一个一直举着手机拍摄“神迹”的青年,手指微微发抖,点开了自己保存的那些祷词图片,上面的每一个字,此刻都显得那么陌生而刺眼。
一名中年妇女掩面痛哭,她曾坚信是“井神”治好了她多年的失眠。
“骗子!你这个亵渎神明的骗子!”一名狂信徒歇斯底里地怒吼。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冲破人群,奔上高台。
是王主任。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表情扭曲,对着沈默发出困兽般的嘶吼:“你这些是为了什么?!就算……就算这一切都是假的,我们至少还能做个梦!有个念想!你为什么要把这一切都毁掉?!”
沈默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张被绝望和愤怒占据的脸,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那你告诉我,”他缓缓道,“为什么在你们所有人的‘神启之梦’里,出现的那个‘先知’,也就是我,总是穿着一件灰色的旧式法医防护服?”
王主任愣住了。
“为什么偏偏是我左胸口袋上方,第二颗纽扣的位置,总像是要掉下来一样,挂着一根线头?”
人群彻底安静了。
这个细节,几乎所有做过那个“预言之梦”的人都有印象。
他们曾以为这是某种神圣的、富有深意的暗示。
沈默的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句,投下最后一颗炸弹。
“因为三年前的今天,我受邀来市中心的科技馆,给青少年做一场关于现代法医学的公益讲座。讲座的地点,就在这座广场旁边的A栋大楼,12层的阶梯教室。我当时穿的,就是这身衣服。而那颗快要掉的纽扣,是我在做解剖模型演示时,不心被设备刮到的。”
他举起手中那本只剩下封皮和最后几页的记录本残骸。
“你们不是梦见了未来,你们只是在残响的影响下,记起了一段被集体遗忘的、发生在这里的现实。我不是你们的先知,我只是你们记忆里一个模糊的背景板。”
“我不再写下结论,”他看着王主任,也看着台下所有人,“因为下一个该话的,是你们自己。”
完,他转身,一步步走向那口废井的方向。
他将记录本里最后一片纸撕下,那上面什么都没写,一片空白。
他将这张白纸投入火盆。
火焰“轰”地一下冲天而起。
就在这一瞬间,仿佛一声无声的号令,整座城市的地下管网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共鸣,所有与残响关联的“介质”——那些被当做圣物的鹅卵石、被供奉的旧水管、浸泡过井水的衣物——都在同一时刻发出尖锐的哀鸣,然后归于死寂。
城市另一端,冷却池遗址。
那圈残存的、代表着残响生命力的无名草,猛然间根根挺直,叶尖的银线瞬间连成一片,在灰暗的天色下,如同一幅被瞬间点亮的星图。
紧接着,光芒一闪而逝。
所有的草叶在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生机,化作灰黑色的粉末,被风一吹,彻底消散。
风中,似乎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像是迟来的告别,又像是最终的释然。
苏晚萤留下的最后痕迹,也消失了。
沈默背对人群,低声自语,轻得只有风能听见:“我不是先知,我只是个……还不肯闭眼的法医。”
话音未,他身后传来了第一个回应。
林工从人群中走出,他越过那些呆立原地的人们,走到井边,将一瓶经过专业机构检测的、纯净的蒸馏水,缓缓倒入井边的土地里。
他看着那些被净水浸湿的泥土,平静地道:“这水,不能治病,但能洗东西。”
他的举动像一个信号。
沉默中,又一个人走了出来,他撕碎了自己珍藏的祷词。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的人默默上前,有人倒掉随身携带的“圣水”,有人将“开过光”的蜡烛用力踩灭,有人删掉了手机里所有的相关照片。
没有欢呼,没有呐喊,只有一片压抑而决绝的寂静。
某种根植于这座城市血脉深处的集体幻觉,正在无声地崩塌、瓦解。
然而,沈默焚毁笔记、揭穿真相后的第三个时,城市并未迎来预想中的平静。
相反,一场远比残响本身更加混乱、更加不可预测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