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 鷸蚌相爭!(2 / 2)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瞬。
那一瞬,另外两人的呼吸同时变重。
然后三人一齐开口,像经过事先排练:
“国公大人,愿请您暂理朝政!”
声音落地的一刻,厅中的烛火仿佛被风吹得猛地一跳。
但他们的眼神,三双眼睛,却没有一丝真正的“恳请”。
恳请是假。
试探为真。
他们三个心底比谁都清楚——
这个老狐狸绝不会答应这种荒唐的提议。
一个隱退多年、明言不涉朝政的老人,怎可能重新掌权
他们知道他不会答应。
所以敢说得如此大方。
也正因为他不会答应,他们才敢藉此顺势推动话题——
推动到他们真正想问的——“那由谁暂理朝政”
只要清国公说出一个名字。
这名字,就能成为爭权的旗帜。
只要清国公露出一点倾向。
他们三个人中的某一个——就能借著清国公的声望,轻而易举压过另外两人。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三个老狐狸在清国公面前演戏。
结果——
清国公却在心底冷笑。
他缓缓抬手:
“不行,不行。”
“此事……老夫万万担不起啊。”
他摇著头,像是一个真正被嚇到的老人。
“老夫早已退隱多年,不闻朝事。”
“今日若忽然出山……那岂不是让天下人疑心”
“你们说这等大事……怎能由老夫插手”
三名大臣嘴上连连道“国公不可自轻”、“国公乃社稷之柱”,可眼神却在暗中闪动——
如他们所料。
清国公拒绝了。
拒绝得乾脆利落。
他们三人心中暗鬆一口气。
这才是下一步真正的开始。
果然——
右司长抢先半步,低声问道:
“既然国公大人不肯出山……那么如今朝廷群龙无首,还望国公指一条明路。”
左司长接上:
“是啊!一个『暂理朝政』的人选,总得有吧”
第三名大臣眼底压著那份被野心撑开的贪婪:
“国公,只要您点一句,我们三人……一定尽心辅佐!”
三人话音落下。
整个清国公府的正厅突然安静得可怕。
只有火炉里又“啪”地爆了一声。
像是在这份诡异的气氛里敲下一记暗响。
三个人。
三双眼睛。
都看向清国公。
他们以为自己隱藏得很好。
殊不知——
在清国公眼里,他们的贪婪、急切、野心、欲望……每一处都赤裸裸暴露。
清国公看著他们,心底忽然又冷了几分。
这些人……太急了。
太乱了。
太想往上爬了。
他们根本不关心国家会怎样。
他们关心的只有一个位置。
一个蛮阿刚刚“空出来”的位置。
“暂理朝政”四个字,像是把三个人的灵魂都勾出来一般。
他们迫不及待。
他们想爭。
他们想抢。
而在这急迫之中,在他们眼中那道压不住的光里——
清国公看见了另一层东西。
一层真正让他感到寒意的东西。
——被“谋算”后的必然反应。
那位幕后之人……难道连他们此刻的贪婪与急迫,也算在其中
连他们此刻的爭抢、试探、虚情假意……都算准了
连他们会跑来清国公这里借声望,也算得一清二楚
清国公心里忽然一沉。
像是从火炉的温热里被拖入了冰冷雪层。
他终於明白。
他终於看清。
他终於承认——
拓跋燕回口中的“那位奇人”,远比自己最初的想像要可怕得多。
这局不是蛮阿的局。
不是左右司的局。
不是朝臣的局。
这是一场人为拨动的乱局。
而拨动这局的人,连他清国公此刻的“拒绝”、他的反应、他的角色……都计算在內。
他不是站在局外。
他不是旁观者。
他不是那个“被求助的智者”。
而是——
棋子。
彻头彻尾的棋子。
清国公心口突然收紧,像被冰冷的手攥住。
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生出恐惧。
若未来有一日……自己和那位奇人站在对立面……
那他……会怎么死
会不会连“为何死”“怎么死”“何时死”都不知晓
会不会死得像一片落叶,被算在风里,被算在方向里,被算在不需要他存在的那一瞬
寒意从脚底升到脊背。
清国公垂下眼。
藏住了深处那一瞬真正的惊惧。
下一刻。
他缓缓抬头。
声音苍老、迟疑、疲惫——
装得滴水不漏:
“你们问老夫……谁適合暂理朝政”
烛火跳动。
三名大臣同时屏住呼吸。
三道影子同时紧绷。
而清国公看著他们眼中那被压不住的贪意,心里再次掠过那抹寒意。
——这一步,那位奇人也算到了吧
他想到这里时,背脊发凉。
但他的脸上,却慢慢浮现出那种极深的、极老练的、极沉稳的迟疑。
烛火在一瞬间变得格外安静。
像是在等待清国公开口。
三名大臣屏著呼吸,眼神隨著清国公微微抬起的动作,一寸寸收紧。
空气里那股躁动、紧绷、急不可耐的权力气味——浓得像被风压在屋內,散不出去。
清国公的手指在椅案上轻轻敲了一下。
声音不大。
却像把现场的紧张,敲得更明显了。
他微微嘆了口气,嘆得缓,也嘆得沉。
紧接著,他忽然抬眼,眼神竟不再是刚才那种迟疑、迷茫,而是一种老狐狸看破三人虚偽的淡然。
一句话,缓缓落下:
“算了。”
“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三名大臣的呼吸猛地一顿。
那一瞬,厅內烛光像被什么震动了一下,影子骤然拉长又收回。
清国公淡淡扫了他们一眼:
“你们来问老夫,谁適合暂理朝政——”
“无非是想借我清国公的声望,来替你们三位中的『某一位』,获得百官信服,对吧”
最后那两个字——“对吧”,说得极轻,却像一柄细薄的刀,悄无声息割开了三人的偽装。
左司长眼角一跳。
右司长下意识咳了一声,像要掩饰什么。
第三名大臣连脖颈都僵住了,嘴唇抖了抖,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三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那丝被戳破的尷尬。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
清国公说的一字不差。
他们確实是这么想的。
而被当面揭穿,是极难堪的。
但清国公却像根本没看到他们的尷尬一般,像多年阅尽权场的老人一样,声音沉稳,带著几许疲惫:
“老夫若是赞同其中一人——”
“便是得罪另外两人。”
“你们三人这些年斗得有多凶,老夫不是不知道。”
“你们心里也清楚——只要老夫说一句,局面立刻会偏到某一边。”
“所以——”
他摇了摇头,摇得缓、摇得沉,像一个拒绝被捲入斗爭的老者:
“这等抉择,老夫是不会做的。”
三名大臣同时屏住一口气,眼神又僵又急。
这事……被说死了。
他们想让清国公站队,可清国公一句话,就让他们原本的铺垫——
全、部、落、空。
他们的呼吸变得急促,却没有一个人敢表现得太明显。
因为事情真的不能拖。
蛮阿叛逃,大都震盪,大汗远在北境。
谁站出来暂理朝政——不只是一个位置,更意味著权力、军心、资源、朝纲……整个大都的走向。
而他们三个斗了这么多年,没有下手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
他们谁也不想放弃。
整个厅堂因此安静得可怕。
唯有火炉里松脂再次发出一声“噼啪”,像是在提醒他们时间正在一点点流逝。
就在这时,清国公又缓缓开口了:
“不过——”
他扫了三人一眼。
那一眼淡淡的,却像深潭里看人的目光,让三人心底都涌起了某种不安。
“眼下的局势,一直这样拖下去——终究不是事。”
“朝廷……必得有人担起来。”
三名大臣同时点头。
左司长眼中带著急切:“国公教训的是!”
右司长也赶紧道:“大都不能群龙无首啊!”
第三名大臣连连称是:“確实不能再拖下去了!”
然而清国公接下来的话,却让三人脸色微变:
“可是——”
“你们三位……斗了这么多年。”
“就算现在让你们商量……只怕这几日之內,也难分高下吧”
三人脸色同时紧绷!
因为清国公说的正是他们最深的心病。
他们三个……谁都不服谁。
若真要在三人之间选一个“暂理朝政者”,三天三夜也谈不出结果。
而这几日——大都根本乱不起。
屋內的空气因此再次凝固。
左司长喉结动了一下,刚要说话——
清国公已抬手,阻止了他。
“所以啊。”
“老夫还是那句话——”
“此时,最应以国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