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诗文藏机锋,撩动帝心弦(2 / 2)
反衬出当时欲图安定霸业,需审时度势,
变通务实,岂能完全拘泥于形式?
可见……”
他顿了顿,目光诚恳地望向皇帝,
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学术发现:
“可见圣人所重之‘礼’,
其根本在于‘顺人心、安社稷’,
在于其内核精神,
而非完全拘泥于外在的、
古板的仪式形式。
若形式与精神本末倒置,
则为买椟还珠,非真知礼者也。”
“礼之大者,在顺人心、安社稷,
非拘泥古礼形式!”
这句话,如似一声编钟轻鸣,清晰地回荡在殿中。
两位老学士微微蹙眉,
觉得此论有些偏离正统,
却又一时抓不住错处。
徐阶眼中闪过思索,林文霈则略带惊讶。
而御座之上的嘉靖皇帝,目光骤然亮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但手指停止了敲击,
身体完全坐正了,紧紧盯着苏惟瑾。
这番话,简直像是为他内心那份不甘和挣扎量身定做的理论武器!
既高举“尊王”、“君权神圣”的大旗,
又为他试图变革“礼仪形式”(尊崇生父)的行为,
提供了无比冠冕堂皇的借口
——朕这不是违礼,
朕这是把握了“礼”的真正精神,
是为了“顺人心”(朕的心也是人心!)、“安社稷”!
而且,这是从《春秋》这等圣人经典中引申出来的道理,
是从状元郎口中说出的“学术见解”,
并非那些幸进之臣赤裸裸的讨好!
这比张璁、桂萼那些直接攻击杨廷和、鼓吹“继统不继嗣”的言论,
听起来高明多了,也顺耳多了!
嘉靖帝脸上依旧保持着帝王的矜持,
但微微颔首的动作,
以及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赞赏与“深得朕心”的光芒,
却没有逃过苏惟瑾超频大脑的捕捉。
“苏修撰此解,倒是…颇有新意。”
皇帝缓缓开口,语气平淡,
却不再是最初那种纯粹的客套。
“于《春秋》微言大义,别有会心。
看来这状元之名,非虚士也。”
“陛下谬赞,臣惶恐。”
苏惟瑾立刻躬身,态度愈发谦卑。
“臣不过拾人牙慧,偶有所得,
妄逞口舌之利,实是班门弄斧。
圣学渊深,臣所言不过沧海一粟,
不当之处,恳请陛下与诸位先生指正。”
他完美地扮演了一个有才学、有见地,
却又谦虚知礼的年轻臣子形象。
既抛出了皇帝想听的东西,
又将姿态放得极低,
丝毫不显得咄咄逼人或谄媚邀宠。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但看向苏惟瑾的眼神,已然不同。
那是一种发现了有用、
且似乎很“知趣”的人才的眼神。
接下来的轮对,似乎都有些索然无味了。
皇帝的心思,显然已被苏惟瑾那番“别具会心”的解读所吸引。
待到日讲结束,众人躬身退出了文华殿。
殿外阳光刺眼。
徐阶走到苏惟瑾身边,低声道:
“玉衡兄今日所言,发人深省。”
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探究。
林文霈也笑道:
“状元公就是状元公,
总能于寻常处见真知。”
苏惟瑾只是谦逊地笑笑:
“二位年兄过奖了,只是今日圣上垂询,
不敢不竭尽愚钝,胡乱言之罢了,当不得真。”
他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今日这番操作,精准无比。
既没有公然背叛清流价值观(他始终在讨论经典),
又极其隐晦而高效地向皇帝传递了支持信号,并提供了理论弹药。
那根名为“帝心”的弦,
已被他今日这番藏于经义诗文章句中的机锋,轻轻拨动。
余音虽微,却已足够在那位多疑又敏感的年轻皇帝心中,
留下一个深刻且极其良好的印象。
下一步,便是静待这余音发酵,
等待皇帝主动将这柄看似好用的“礼器”,握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