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文会(2 / 2)
后者一身竹叶青直身,玉带束腰,折扇虚握,俨然翩翩佳公子。
门房引二人穿过三重月洞门。
回廊九曲,处处可见太湖石缀着瘦竹。
花厅已点起儿臂粗的亮烛,映得紫檀大案光可鉴人。
解熹端坐主位,着家常赭色道袍,须发如银,目光却锐如淬火钢针。
见顾铭二人进来,只微微颔首,指间一枚黑子如羚羊挂角般在左上角。
“学生顾铭,携友秦望,拜见恩师。”
顾铭躬身长揖,衣料摩擦声清晰可闻。
秦明月随之行礼,姿态磊:
“晚生秦望,久仰督学大人。”
嗓音压得低稳,听不出破绽。
解熹子的手顿了顿,抬眼扫过秦明月:
“坐。”
解熹收回视线,声如古钟:
“棋局将残,且观之。”
二人静立一侧。
棋盘上黑白大龙绞杀,劫争惨烈。
与解熹对弈的老者面如古松,每一子,枯指都颤巍巍悬停片刻。
“啪!”
解熹一子钉入边角,屠龙刀乍现寒光。
老者拈须长叹:
“解公棋风,仍是这般酷烈。”
烛花噼啪爆响。
解熹推枰起身,袖摆带起微风,对着顾铭道:
“这位国子监祭酒陈衍公,刚刚致仕回到金宁。”
对面的陈衍含笑着看了看顾铭,开口道:
“这就是那‘筷子浮起,人头地’的顾长生吧。”
“我看过你的那篇策论,可谓条条切中时弊。”
顾铭再次长揖到底:
“学生惭愧,不过是纸上空谈罢了。”
“空谈?”
解熹忽开口,烛光在他眸中跳动。
“若天下官员肯依此‘空谈’行事,江西道何至于饿殍盈途!”
陈衍也叹了口气,出言宽慰道:
“解公还是放宽心吧,气大伤身。”
解熹摇了摇头,起身走向饭厅。
很快,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到了。
顾铭和秦明月坐在角里,时不时地接耳两句。
顾铭已经看出来了,这个文会性质比较私人。
在陈衍外,解熹还邀请了三位同辈的高官大儒。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年轻人,看样子也多半是这几位大儒的学生或后辈。
从他们问好的情况来看,这些人应该都是金宁本地学子,互相都认识。
人到齐后,在解熹几位长辈的带领下,众人移步到旁边的厅用餐。
八仙桌上菜式清雅。
蟹粉狮子头润如白玉,莼菜银鱼羹盛在甜白瓷盅里,碧绿龙井虾仁旁配着雕成莲花的脆藕。
侍者捧来青瓷酒壶,酒液倾入盏中,显现出迷人的琥珀色,浮着细碎金桂。
解熹几位长辈都去内厅了,其他年轻些的则分为三桌,各自入席。
顾铭此时也正在和旁边的两人讲话。
右首青年名为何舟,面如冠玉,腰间悬一枚和田玉环。
前年乡试高中一甲第六,但不巧家母病故。
因为要服丧,耽误了会试,只能在明年春闱过后和那一批举人一起参加会试。
何舟旁边是的清癯青年则是江南道漕运总督府参议黄璘,从七品,庶吉士出身。
这两人也都是解熹的学生。
何舟目光温煦如春水:
“长生师弟的策论和文赋,愚兄已经拜读多日。”
“实在是老辣见血,堪称范本。”
黄璘也接过话头:
“长生师弟在院试那首《青玉案》也是上佳之作,我最喜那句‘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顾铭在收到林闲的信后,情绪一直不高,只能勉强笑笑:
“应试之作,惭愧,惭愧。”
“黄师兄乃是在漕运总督府任职,不知近日江西......”
此时,酒桌上其他年轻学子已经喝得脸色绯红,开始讨论起风花雪月来。
“枯坐无趣。”
一名锦袍青年啪地收拢折扇,站起来环视众人。
“值此良夜,何不以‘宴集’为题,各赋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