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以毒攻毒(1 / 2)
有了第一个,便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一道道沉默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他们像是畏光的影子,动作迅速而无声,取走一个药包,便立刻消失在夜色中。
很快,那一小堆药包便见了底。
最后一个走出来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汉,他颤巍巍地拿起最后一个药包,却没有立刻离开。他攥着那小小的布袋,浑浊的眼睛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门缝里透出温暖的橘色光晕。
他站在原地,嘴唇翕动了半晌,最终,一道轻不可闻的声音传来。
“……谢谢。”
林景尘一直从门缝往外看,在看见最后一个药包被拿走,转过身高兴的对钟毓灵道:“都拿走了,一个不剩。”
他像是在汇报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我原以为,他们会……”
他没说下去,但钟毓灵明白他的意思。他以为那些被恐惧和猜忌折磨的村民,会宁愿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不会接受外人的任何施舍。
“只是,”林景尘的眉头很快又拧了起来,“他们只肯拿药包,却不愿搬到一处,这样下去,没得病的人家迟早也会被染上,得瘟疫的人岂不是会越来越多?”
钟毓灵正低头用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挑拨着瓶中的血样,闻言,手上动作未停,语气更是平淡得不起一丝波澜。
“生死有命。我们能做的,是为人事,而非逆天命。”
她抬起头,看向林景尘。
“眼下,更要紧的是,找到如何救治这些已经得了瘟疫的人。”
林景尘心头一震,是了,与其费力去防堵那看不见的蔓延,不如集中精力攻克这病症本身。
他往前凑近一步,急切地问:“夫人可有头绪?”
“此疫病来势汹汹,高热不退,咳血不止,皮下生紫黑斑点。”钟毓灵将观察到的症状一一道来,声音冷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我方才看过那对夫妻,他们的脉象沉而急,是热毒攻心之兆。寻常的清热解毒方子,怕是杯水车薪。”
“那……”林景尘的心沉了下去。
“我倒是有个想法,”钟毓灵放下银针,指了指那小瓶血样,“或许可以试试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林景尘大惊,“此法过于凶险,稍有不慎,便是催命符!”
“寻常法子是等死,凶险法子是求生。”钟毓灵淡淡道,“我取了他们的血样,便是想看看这毒到底是什么路数。明日一早,你去村外山上,帮我寻几味药材来,马钱子、生半夏、附子……我写个单子给你。”
她口中所说的,无一不是虎狼之药,寻常大夫开方,躲都来不及。
林景尘听得心惊肉跳,却见钟毓灵神色笃定,条理清晰地分析着每一种毒草的药性,以及如何配伍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发挥最大的效用。他听着听着,竟入了神,原先的惊惧早已被一种更深的敬畏所取代。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就着这昏黄的烛火,竟商讨到了半夜。
直到烛芯跳动了几下,光线越发微弱,林景尘才惊觉夜已深了。他打了个哈欠,连忙起身告罪:“时辰不早了,夫人早些歇息,我去隔壁那间空屋将就一晚,有事您随时叫我。”
他说着,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天大的事。
他脸上带着几分懊恼与窘迫:“还有一事,在下实在冒昧。与夫人同行至今,竟还未请教夫人芳名。”
钟毓灵正收拾着桌上的草药,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清冷的月光从窗格透进来,映得她神色有几分无奈,又有些好笑。
这人,医术不错,心肠也好,就是有时候,确实有点傻乎乎的。
“钟毓灵。”她轻轻吐出三个字。
林景尘一怔,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钟、毓、灵。
钟灵毓秀,人如其名。
“好名字。”他由衷地赞叹道,声音比刚才更低了几分。
心头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再次浮起,像羽毛轻轻搔刮。林景尘不敢再多留片刻,生怕自己会失态,匆匆起身,拱了拱手,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夜风灌入,吹得烛火一阵摇曳。
钟毓灵看着他有些仓皇的背影,嘴角微不可查地牵了一下,旋即便恢复了惯有的沉静。
她没有继续熬夜,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保全自己的身体更重要。
她吹熄了烛火,在这间充满药味的破屋里和衣躺下,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林景尘睡得极不安稳。
屋外的风声像是鬼哭,屋内的药草味混着尘土的气息,钻进鼻子里,让他辗转反侧。他脑子里一会儿是钟毓灵那张清冷的脸,一会儿又变成了那些浑身长满紫瘢,嘴角流血的灰败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