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三司议案显分歧,帝戳特权冷嘲讽(1 / 2)
三法司主官捧着《问刑条例》草案。
翻页的手指越来越慢。
指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暖阁里格外清晰,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迟疑。
暖阁里的银丝炭噼啪作响。
火星子偶尔溅起,却压不住空气中弥漫的凝重。
这凝重,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头。
刘宇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反复停留在“文官贪腐与武官同罪,无任何减免、无任何特权”那一页。
指节不自觉地收紧,泛出淡淡的青白。
他当了二十年文官,从翰林院编修一步步爬到都察院左都御史。
早已习惯了“刑不上大夫”的潜规则,习惯了文官身份带来的特殊待遇。
如今骤然要取消这份特权,让文官和武将、甚至普通百姓一样受律法约束,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格外不自在,甚至隐隐有些抵触。
吴一贯则盯着草案边缘“旧制惯例作废”的朱红批注。
眉头皱成了深深的川字,眼角的皱纹都拧在了一起。
他偷偷瞥了一眼御座上的朱厚照,见陛下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又赶紧低下头。
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该怎么开口劝说,才能既表达自己的顾虑,又不会触怒陛下?
毕竟“刑不上大夫”的惯例延续了百余年,贸然打破,后果难料啊!
只有韩邦,翻完最后一页,轻轻合上草案。
神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赞许。
他出身寒门,一路靠着政绩和清廉走到刑部尚书的位置。
见惯了贪官污吏对百姓的盘剥,深知“特权”是贪腐滋生的温床。
此刻正低头认真琢磨着条款的可执行性,比如“贪腐证据如何快速认定”“地方执行时如何避免徇私”。
朱厚照靠在铺着貂毛的椅背上,端起汝窑茶杯抿了一口。
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没驱散他眼底的锐利。
他慢悠悠放下茶杯,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都看完了?说说吧,有什么意见或想法,不用藏着掖着,朕要的是真心话,不是场面话。”
话音刚落。
刘宇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上前一步躬身到底,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恳切:“陛下,臣有一议——草案中‘文官贪腐与武官同罪,无任何减免’的条款,是否过于苛责?”
“文官身系地方政务、朝堂运转,日日处理繁杂事务,偶尔有小贪小占,或许是一时糊涂。若是因此就与武官同罪重判,恐导致官员人人自危,生怕行差踏错,反而不敢放手办事,最终影响新政推进啊!”
他说得情真意切,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手指悄悄攥紧了腰间的玉带。
他知道这话可能触怒陛下,但为了文官集团的特权,他不得不说。
吴一贯见状,连忙跟着上前附和,声音带着几分讨好:“是啊陛下!旧制中‘刑不上大夫’的惯例,延续了百余年,并非毫无道理!这是为了维护文官的体面,彰显朝廷对士人的尊重,也是为了吸引天下英才入仕。”
“如今骤然取消,恐引发文官集团不满,万一有人借机煽动舆情,挑动官员抵触新政,怕是会给朝堂添乱,影响大局稳定!还请陛下三思,是否可以酌情保留部分特权,比如‘文官贪腐非重大情节者,可罚俸降职替代刑罚’?”
他说着,偷偷用眼角余光观察朱厚照的脸色,见陛下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低下头,声音也弱了几分,生怕陛下当场动怒。
李东阳站在一旁,心里忍不住冷笑。
这哪里是怕“影响运转”“引发不满”,分明是舍不得文官的特权,怕以后没法再借着身份逍遥法外!
他看向朱厚照,果然见陛下缓缓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弧度,眼神却冷得像寒冬的冰雪,没有一丝温度。
“苛责?”朱厚照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锋利的冰刃,穿透了暖阁里的凝重。
“你们是觉得文官没了‘特权’当护身符,心里不舒服,才觉得苛责吧?”
他猛地站起身,龙袍的衣摆扫过案面,发出“哗啦”一声轻响,快步走到案前,指着草案上“刘大夏贪腐三百万两,凌迟处死”的批注,提高声音,语气带着雷霆之怒:“刘大夏贪墨军饷三百万两时,你们怎么不说‘苛责’?边军将士拿着掺假的军饷,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在战场上饿着肚子拼杀,甚至冻饿致死时,你们怎么不说‘影响运转’?”
“那些被贪官逼得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百姓,你们怎么不说‘要尊重’?朕要的是‘法不阿贵’,是让天下人都在同一套律法下生存,不是让文官拿着所谓的‘体面’‘尊重’当挡箭牌,继续鱼肉百姓、中饱私囊!”
“你们口口声声说‘维护体面’‘吸引英才’,朕倒要问问你们——靠特权庇护贪腐的朝廷,能吸引来什么样的英才?不过是些趋炎附势、想借着身份谋私利的蛀虫罢了!这样的‘体面’,不要也罢!”
刘宇、吴一贯被怼得脸色煞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碰到地面。
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浸湿了朝服的衣领,黏在皮肤上冰凉刺骨。
陛下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精准地戳穿了他们的小心思,让他们无地自容,连辩解的勇气都没有。
刘宇张了张嘴,想辩解“小贪与大贪不同”。
却发现喉咙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吴一贯更是浑身发抖,连手里的象牙笏板都快握不住了,不停地往下滑。
他想弯腰去捡,却双腿发软,差点跪倒在地,只能死死咬着牙支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