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陈汉升的老家(2 / 2)
因此,家里的二层小楼起了,父母的生活也好了不少。
堂屋正中央,一个烧得正旺的铁炉子散发着灼人的热浪,炉子上坐着一把黝黑的大铁壶,壶嘴“滋滋”地冒着白气。
坐下没一会儿,王秀芬就已经摆上了一碟切得薄厚均匀、透亮的腊肉,一盆还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一小碗自家腌的咸菜丝儿,还有刚出锅、黄澄澄油汪汪的炒鸡蛋。
很简单的饭食,却让饥肠辘辘的陈汉升勾引的不行。
“快坐!快坐!”王秀芬拉着儿子在桌边坐下,又赶紧转身回厨房,“妈再给你下碗热腾腾的面条!咱家的挂面,筋道!”
陈永贵倒了杯滚烫的开水塞进陈汉升手里,粗糙的手指触碰到儿子冰凉的手背:“捂捂手。咋这时候回来了?戏拍完了?”
他拉过旁边的凳子坐下,目光关切地停留在儿子脸上。
“拍完了,不然我也没时间回来啊,这次回来住两天,暂时歇一歇,过了年在走。”陈汉升说道。
“那好,那感情好,是该歇歇!就应该如此。”陈永贵嘿嘿笑道。心里那点异样被儿子实实在在回来的喜悦暂时压了下去。
他拿起一个白胖暄软的馒头,硬塞进陈汉升手里,“先垫垫!看你瘦的!在城里是不是光顾着忙,没好好吃饭?”
陈汉升顺从地接过馒头,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他努力地想扯出一个笑容,回应父亲的关心,但嘴角只是僵硬地牵动了一下,那笑容在炉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勉强,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苦涩。
王秀芬端着热气腾腾一大海碗面条出来了,宽厚的面条上卧着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淋着喷香的油泼辣子和葱花。
“来来来,趁热吃!妈给你卧了两个蛋!”她把碗放在陈汉升面前,又麻利地摆好筷子,眼神里全是满足和慈爱。
“谢谢妈。”陈汉升低声说,拿起筷子,却只是拨弄着碗里的面条,并没有立刻开吃。
他看着眼前袅袅升腾的热气,看着父母洋溢着喜悦和质朴关切的、被岁月刻满风霜的脸庞,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一时间,只有炉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偶尔呼啸而过的冷风声填补着屋内的寂静。
这沉默来得突兀,与刚才父母热情的喧闹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王秀芬和陈永贵对视了一眼,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他写的剧本,我拍成功了。”沉默了许久的陈汉升,终于说了出来。
“是嘛,等电影上映了,我和你妈到县里去看去。”陈永贵说道。
“嗯。”陈汉升应了一声,终于低下头,挑起几根面条送进嘴里。面条烫得他微微吸了口气,但那股热流顺着食道滑下去,似乎稍稍驱散了点寒意。
王秀芬在一旁看着儿子沉默地吃着,她没再多问,只是不停地给儿子夹菜,“吃这个腊肉,你爸特意留的,香!”“再吃点鸡蛋!”
陈汉升默默地吃着,父母夹什么,他就吃什么,一碗面很快见了底,王秀芬见他放下筷子,立刻起身:“吃饱了没?妈再给你盛点?”
“饱了,妈,真饱了。”陈汉升按住母亲的手。
“那行,喝口热汤顺顺。”王秀芬又去拿汤勺。
“爸,妈,你们慢慢吃。”他说着,目光却不再看父母,而是转向了灶台的方向。
他径直走到碗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粗瓷大碗。那碗是家里常用的,盛汤盛菜都用它,碗沿还有一道不显眼的旧豁口。
他拿着那个空碗,又转身走到饭桌前。
拿起筷子,动作缓慢将那盘油汪汪的炒鸡蛋拨了一半进去,又夹了几大片肥瘦相间的腊肉,最后,拿起一个白胖的大馒头,用力掰成两半,也放进了碗里。
做完这一切,他放下筷子,又从祭台上拿了几根香。
一手端着那碗堆得冒尖的热饭菜,一手捏着那几炷香,陈汉升转过身,朝着堂屋门口走去。
走出了院子,来到了家门外。
北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刀子一样刮在他脸上。
院中枯树的枝桠在风中发出呜呜的悲鸣,如同呜咽。
家门口是一条人工挖掘出来的沟渠,沟渠不是很深,但也有两米。
但现在,这个沟渠早就已经荒废了,里面甚至看不见任何的水源。
只有底部积着些枯枝败叶和不知谁家丢弃的破塑料袋,在薄雪覆盖下显得灰白而肮脏。
陈汉升走到那条废弃的沟渠边,停下了脚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土腥味的空气。
小心翼翼地将那碗热气腾腾的饭菜,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沟渠边缘一处相对平整的冻土上。
把香点燃,陈汉升双膝一弯,没有丝毫犹豫,咚地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冰冷坚硬、覆盖着薄雪的地面上!膝盖砸地的闷响,清晰地传到了屋门口。
父母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两人的眼睛里也流露着悲伤。
但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等待着陈汉升完成这个仪式。
磕了三个响头之后,陈汉升又坐在了地上,嘀嘀咕咕的聊起了什么,随后把碗朝着沟渠里一扔。
“约定完成了,以后我可就不在想你了哥们,我要真正的过我自己的生活了,为我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