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空椟余音(1 / 2)
那场除夕之夜的血色,似乎在他心上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让他本能地回避那些让他感到无力和痛苦的人和事。
宫里其他人对这件事闭口不谈,只在私下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六贝勒失去了长子,孩子的生母也坏了身体。
这无疑给即将到来的选秀和胤祚的前程,蒙上了一层阴影。
正月十五是上元节。宫里依旧挂着灯笼,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就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暮色中,那个在摇车里挣扎了半个多月的弱小生命,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
乳母发现时,那小身体已经冰凉,没有了呼吸。
消息传到书房时,胤祚正在练字。笔尖的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大团浓重的黑色。他保持着拿笔的姿势,站了很久。
久到李成都以为他变成了石头。
然后,他慢慢放下笔,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按规矩办理后事吧。”
没有哭声,没有质问,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小小的棺材,按规定不能隆重办理,很快就被悄无声息地送出了宫,就像从未存在过。
那天晚上,胤祚一个人登上了御花园最高的阁楼。寒冷的夜风吹着他单薄的衣服,他却好像感觉不到。
远处,宫灯璀璨,勾勒出紫禁城巍峨而冰冷的轮廓。
他望着那片埋葬了他第一个孩子的、宫外的漆黑远山,胸膛里空荡荡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在这个团圆的节日里,他永远地失去了那个他甚至没来得及抱一抱的孩子。
一种淬炼过的恨意,像冰层下的火种,在他空洞的心底,无声而剧烈地燃烧起来。
他记住了这一天,记住了这种痛,记住了紫禁城带给他的第一份刻骨铭心的失去。
淮扬之行,他必须去。他需要权力,需要力量。
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储位,而是为了再不让自己、让自己在意的人,像那个脆弱的婴儿一样,任人宰割!
夜色深沉,吞没了他年轻却已背负太多沉重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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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还未完全退去,南三所那场无人声张的离别,就像落入古井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沉没,只在亲历者心底刻下难以愈合的伤痕。
那具小小的灵柩悄然离宫后,侧院的房间彻底安静了,连带着整座宫苑都像是被抽走了几分生机,只剩下压抑而机械的日常运转。
西林觉罗氏在生死边缘挣扎过一回,又承受着丧子之痛,身心都已濒临崩溃。她整日卧床不起,目光呆滞,沉默寡言,送来的汤药和饭食也只是机械地吞咽几口,人很快消瘦得不成样子,如同枯木。
太医悄悄向楚言禀报,说是“悲恸过度,郁结于心,心病已非药石能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