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坚冰下的暖流（2 / 2）

“……头晕得厉害，感觉……像被重型卡车反复碾过……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顾锦城闭了闭眼，老实回答，声音里透着一种罕见的、因无力而产生的挫败感。这种极致的虚弱，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对他这样习惯了掌控一切、力量强大的战士而言，无疑是另一种形式的身心折磨。

“毒素严重影响了你的中枢神经系统和基础代谢功能，这种虚弱感和眩晕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宋墨涵用专业而温和的语气解释道，试图减轻他心理上的负担，“‘谛听’声波正在持续帮你中和并清除体内的残余毒素，但这需要时间，你的身体也需要时间修复和重建。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彻底休息，最大限度地保存体力，配合治疗。什么都别想，龙焱战队有陈剑和赵强看着，出不了乱子。”

听到两位值得信赖的战友的名字，顾锦城眼中闪过一丝安心。他重新看向宋墨涵，目光深沉如海，仿佛要将她此刻的身影牢牢刻印在灵魂最深处：“……你一直在这里？没离开过？”其实他知道答案，却还是想亲口确认。

“不然呢？”宋墨涵微微挑眉，语气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嗔怪，“把你交给别人，我怎么能放心？”她轻轻蹭了蹭他贴在她脸颊的手掌，“我可是你的主治医师，兼……专属锚点。”

简单的几个字，“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却蕴含着千钧的重量和毫无保留的信任。顾锦城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通过她的眼睛，看进她为他担忧、为他奋战的灵魂深处。在生死边缘徘徊、沉沦于无尽黑暗和撕裂般痛苦的时候，那道穿透一切迷雾、将他从深渊边缘强行拉回来的温暖身音和坚定不移的牵引力，其源头，正是眼前这个女人。他的医生，他的爱人，他意识深处最坚固、最不容失守的堡垒。

“谢谢。”他低声道，声音虽轻若耳语，却承载着无法用言语衡量的、厚重如山海的情感。

宋墨涵摇了摇头，一滴泪水终于还是没忍住，挣脱了眼眶的束缚，滑落下来，恰好落在顾锦城的手背上，留下一点微凉的湿痕。她微笑着，用空着的那只手的指尖，轻柔地拭去那滴泪痕，也拂过他手背的皮肤：“真要谢我，就快点好起来。你之前答应过的，等局势稍微稳定点，要带我去看东部边境据说的、那片废土之上最壮丽的日落。顾锦城，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顾锦城凝视着她带泪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冲破乌云的阳光，瞬间照亮了他因虚弱而略显黯淡的眼眸。那双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熟悉的、坚毅不屈的光芒，那是属于龙焱战队队长、属于战士顾锦城的灵魂之火。他反手，用尽此刻身体所能调动的最大力气，轻轻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嗯。”他应允道，声音虽然依旧微弱，却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一定。”

就在这时，隔离舱门再次滑开。陈剑陪着一位肩章上戴着璀璨将星、神色不怒自威的中年军官走了进来。这位军官面容刚毅如磐石，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所形成的强大压迫感，正是这座基地的最高指挥官之一，秦风将军。

看到秦风将军亲至，宋墨涵立刻站起身，下意识地想立正行礼，却被秦风一个简洁有力的摆手动作制止了。

秦风的目光越过众人，直接落在病床上的顾锦城身上，看到他清醒并能进行眼神交流，严峻冷硬的脸色稍稍缓和了几分，点了点头：“醒了就好。”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

“将军。”顾锦城下意识地又想挣扎起身，这是刻在骨子里的纪律和对上级的尊重，立刻被秦风用更加锐利的眼神按了回去。

“躺着。现在你不是战士，是伤员。”秦风走到床边，目光如炬，先快速扫过一旁监护仪上稳定的数据，然后看向周老和宋墨涵，“情况稳定了？”他需要最权威的确认。

周老立刻上前一步，言简意赅地汇报了“谛听”系统的介入过程、当前的治疗进展以及顾锦城刚刚苏醒的状况。

秦风听完，点了点头，刚毅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但紧抿的嘴角略微松弛了一些。他的目光再次转向顾锦城，眼神变得无比凝重，舱室内刚刚因顾锦城苏醒而略显轻松的气氛，也随之骤然紧绷起来。

“锦城，你这次遭遇的伏击，不是意外，也并非普通变异体袭击。”秦风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舱室内核心的几人能听清，“袭击你的那种特殊变异体，其生物构造、携带的复合型神经毒素，尤其是那种针对性的攻击模式，与我们情报部门正在秘密追查的一个地下研究所有着高度关联——它的代号是，‘潘多拉’。”

“潘多拉”！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入了舱室内的寂静。连宋墨涵都清晰地感觉到，顾锦城握着她的手骤然收紧，力道之大，甚至让她感到了轻微的疼痛。她心中猛地一沉，这个代号，她曾在某些加密等级极高的医疗风险简报中瞥见过一眼，associatedwith（关联着）最黑暗、最非人道的生物武器试验。

顾锦城眼神一凛，剧烈的情绪波动让他呼吸略显急促，监护仪上的心率数字跳动了一下，但他迅速控制住自己，虚弱感似乎被这个惊人的消息暂时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指挥官的锐利和冷静：“确定吗？将军。”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透着一股寒气。

“综合你带回的生物组织样本、战场环境数据以及该变异体表现出的异常行为模式，交叉对比后，有八成把握可以确定。”秦风沉声道，语气斩钉截铁，“这个‘潘多拉’研究所，背景极其复杂，可能涉及到战前就被多国联合条约明令封禁的、针对特定基因序列的武器化研究。现在看来，他们的触角，比我们最初想象的伸得更长，也更隐蔽、更危险。”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顾锦城身上，带着沉重的托付：“你这次的遭遇战，虽然凶险，但也阴差阳错地撕开了他们伪装的一角。你的详细任务报告，尤其是与那变异体交手的每一个细节，都至关重要。”他话锋一转，语气不容置疑，“但是，现在，你的首要任务，唯一任务，是康复。”他的目光扫过周老和宋墨涵，“不惜一切代价，调动基地所有可用资源，让他尽快恢复战斗力。基地需要龙焱这把尖刀，也需要顾锦城这个大脑和意志。”

“是！将军！”周老和宋墨涵同时挺直脊梁，沉声应道，感到了肩上沉甸甸的责任。

秦风最后对顾锦城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任何安慰或鼓励的话，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在陈剑的陪同下，如同来时一样，转身大步离开，舱门无声滑闭。他来去如风，却留下了一个足以让舱室内所有知情者心情沉重如铁的绝密信息。

舱室内重新陷入了安静，但这次的安静与之前截然不同，仿佛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顾锦城眉头紧锁，目光投向虚空，显然在急速思考着“潘多拉”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巨大威胁和错综复杂的局势。他身体的虚弱与精神的紧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宋墨涵看着他凝重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无比复杂的情愫。有对他刚刚脱离危险就要再次肩负起如此沉重使命的心疼，有对那个隐藏在暗处、进行着禁忌研究的“潘多拉”的深深忧虑与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与他同进退、共担风雨的坚定决心。她轻轻握紧了他微微发凉的手，低声道：“听到将军的话了吗？顾锦城，尽快好起来。不只是为了我，为了那个看日落的承诺，也为了基地，为了所有可能被‘潘多拉’威胁的生命，为了弄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操弄这些泯灭人性的东西。”

顾锦城抬眸看她，迎上她眼中那毫无保留的支持、信任以及与他如出一辙的、对黑暗势力的决绝。她的话语，如同温煦的泉水，注入他因沉重消息而微凉的心田，带来了难以言喻的慰藉和力量。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主动地、有意识地调动起自身残存的所有力量，去努力配合体内仍在持续作用的“谛听”声波，去协同对抗那些依旧顽固盘踞在神经末梢和血液中的毒素。

他知道，他的战斗远未结束，甚至可以说，一场更加艰巨、更加隐蔽、牵扯更广的战役，才刚刚拉开序幕。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军奋战。他有生死与共、可以完全信赖的战友，有值得托付后背、能力出众的兄弟，更有身边这个，无论面对何种绝境、何等强大的敌人，都会用她的专业、她的温柔、她全部的生命力与信念，为他点燃希望、指引方向、守护归途的女人。

坚冰之下，暖流汹涌，汇聚成不可阻挡的河。个人的情感与人类存亡的责任，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废土之上，从未如此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化作支撑他们面对一切未知恐惧、继续无畏前行的、最强大的力量。而顾锦城的康复之路，也注定将成为另一场不见硝烟、却同样至关重要、甚至影响深远的战役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