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2 / 2）

朱彪愣在原地，浑身颤抖，掩面无声。

……

常氏的房门始终紧闭，

药香弥漫。

近一个月过去，她不似寻常产妇日渐恢复，

身子反而越发虚弱。

即便宫中最好的御医，也只能摇头叹息。

“太子妃身子骨硬朗，这才能撑到今日。”

“若是寻常女子，怕是早就撑不过这一关了。”

“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么？”朱彪的声音近乎绝望。

这些日子，

他眼睁睁看着曾经活泼的妻子，

一日日衰弱下去，

直到此刻……

“太子殿下……”

“太子妃向老臣求了一副汤药。”

“她说，最后这段时光，不愿再卧于榻上。”

“此药一服，怕是只剩半个时辰了。”

朱彪踉跄退后，

面如死灰。

这一日，

卧病近月的常菁终于起身。

她步履虚浮，身子虚弱，

因脸色过于苍白，略施了些脂粉。

朱彪搀着她，

缓步走入庭院，

在他们常坐的石凳上坐下。

年仅四岁的朱雄英见娘亲起身，

以为她已然痊愈，

欢喜地在院中跑来跑去。

南京城落了雪，

院子里满是他小小的脚印。

常菁怀中抱着未满月的朱允熥，

眉目温柔。

“这孩子……可惜娘亲不能陪你长大了……”

朱彪坐在一旁，眼眶通红，

泪水止不住地涌出。

“再种一棵树吧。”

常菁望向朱彪，笑意柔和。

“我们又多了一个孩子，他也该有一棵属于自己的树。”

“瞧，”

“就在那儿……”

她指向另一侧。

“两个孩子，两棵树。”

“待他们长大成人之时，树也长成了。”

“愿大明国泰民安，”

“这两个孩子，都将成为辅佐你的栋梁之材。”

朱彪哽咽难言，

只能一次次拭去夺眶而出的泪水。

常菁的眼圈也微微泛红。

她勉强露出一丝笑意，

轻声唤道：“雄英……到娘这儿来。”

在雪地里奔跑的朱雄英眨着清亮的眼睛，

快步跑来。

“娘亲，四叔来信说北平的雪好大！”

“比应天府还大呢！”

“他说套上马就能滑好远好远，”

“可以陪我玩一整天。”

“娘亲也陪我去好不好？”

“雄英真乖。”女子没有回答孩子的问题，

只是望着他稚嫩的脸庞，心中满是不舍。

她伸手轻抚孩子的面颊，

目光眷恋，仿佛永远也看不够。

许久，

她才缓缓开口：

“雄英，娘亲可能要睡很久很久……”

“这是你的弟弟，你要保护他，好不好？”

四岁的朱雄英聪慧过人，

隐约明白了什么，眼中泛起泪光。

“记住……娘亲给你留了份礼物，要等你行冠礼之时才能打开……”

常菁又转头看向朱彪：

“我们的孩子……你要护着他们平安长大。”

未等朱彪回应，

她低头想再看看幼子，

却终究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朱彪大惊失色，

急忙将妻子抱起，送回寝殿安置于榻上。

四岁的雄英小心翼翼地抱着弟弟，

紧随其后。

泪水早已布满脸庞。

阿标，带雄英去外面赏雪吧。

我想歇息片刻。

朱彪眼眶泛红，明白她不愿让雄英目睹这一切。

只得牵着雄英走向门外。

此刻！

气息微弱的太子妃。

用尽最后气力，

从袖中缓缓取出一缕用红绳系好的青丝，轻轻放在最年幼的孩子身旁。

声若游丝。

允熥......

我的孩儿。

娘亲怕是无法看着你长大了。

垂危的女子眼中满含眷恋。

娘亲无能，想给我儿留个念想，却只能找到这个。

就让它代替娘亲，陪伴你成长吧。

莫要怨恨娘亲......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

但在最后时刻......

目光却投向婴儿......身旁。

她眼眸微亮又黯淡。

不要......怨恨娘亲......

最终，她缓缓抬手，强撑笑意，想要抚摸什么。

骤然！

朱允熥惊觉自己竟现身屋内。

他慌乱无措。

正要上前。

可转瞬间，那只悬在半空的手......

却悄然垂落......

虚空泛起涟漪。

恍惚间，他只觉视线模糊。

但在最后一刻。

他的哭声骤然停止！

因为他突然察觉，自己竟置身梦境。

而在最终时刻。

不知是否错觉。

他清楚地看见，娘亲正望向自己这边！！

这......这......

他难以理解所见景象。

只能归因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梦。

思及此处。

回想娘亲方才对尚在襁褓中的自己诉说的眷恋之语。

他早已泪如雨下。

现在还不是落泪之时。

忽然......

随着话音响起。

朱允熥发觉。

整个梦境骤然凝固。

父亲朱彪牵着四岁的朱雄英驻足门外，身形定格。

院外奔走的大医宫女，动作停滞......

那个小小婴孩的啼哭，也凝固在时空中！

雪花悬停半空。

就连娘亲本该垂落的手掌，也静止不动......

凝视此景。

朱允熥缓缓睁大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