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碑前的字会咬人(2 / 2)
消息悄然流传,无人敢提,却人人知晓。
清明司的威严,已不止于阳间律法,更侵入人心最深的恐惧。
那一夜,紫宸殿灯火未熄。
萧玄策独坐龙案之前,手中握着一份密报,上面列着那十二名官员的姓名与行踪。
他目光沉冷,指尖轻叩桌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不在了,可她的律还在杀人……你们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与此同时,清明寺深处,线清将最后一卷命丝收拢,轻轻放入玉匣。
她望向北方雪岭方向,仿佛还能看见那个无面身影背着尸体踽踽独行。
“你留下的路,我们只能继续走下去。”她低声说,“哪怕世人惧它,称它为鬼神之罚。”
窗外,风铃轻响。
她取出一卷未曾示人的命丝录,置于案头。
卷首写着四个小字:
“可查,每一桩显罚。”
明日,她将入宫。
皇帝要问的话,她已准备好答案。
只是不知,当真相摆在眼前时,那位掌控天下生杀的帝王,是否还敢直视这由沈青梧亲手种下的——
人间不敢触碰的审判之眼。“第416章”碑眼照魂
紫宸殿内,烛火如豆,映得龙纹金砖上浮光游走,似有阴影攀爬。
萧玄策端坐御座,指节泛白地攥着那卷命丝录,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空气凝滞,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他未开口,殿中却已如刑场般肃杀。
线清立于阶下,素衣如雪,垂首静立。
她不辩解,不惶恐,只将一卷银光微闪的命丝录轻轻置于玉案之上,声音清淡如风穿林:
“陛下若疑清明司逾矩,请查此录。每一桩显罚,皆有亡魂执念为引,清明司不过代为诵读。”
话落,她抬眸一眼,目光澄澈,却深不见底。
萧玄策冷哼一声,指尖掀开卷册——一页页翻过,皆是近月来被昭冤台点名、遭冥律反噬者的名录:兵部旧案七卒、州刺史焚状、十二党羽跪庙……条理分明,因果清晰,无一不是生前作恶、死后牵连。
可当翻至末页,他瞳孔骤缩。
纸面空白处,竟缓缓浮现一行字迹——是他自己的笔迹。
“朕亦在列。”
墨色幽深,似由心头血写成。
那四个字像钉子,狠狠楔入他的识海,唤起尘封十载的记忆:永昌七年冬,东宫密室,一碗药汤,一名庶兄无声咽气。
无人见证,无档可查,连尸首都沉入皇陵暗渠。
可如今,它竟从命丝深处自行浮现,如同冥途之眼,早已洞穿一切。
“她……知道?”萧玄策嗓音干涩,几乎不像帝王之声,倒像是个被揭穿罪行的囚徒。
线清低眉,语气平静如水:“她不是知道,她是‘记得’。凡入冥途者,无事可藏。心念一起,命丝即动;恶念一生,碑文自现。沈青梧所立非权,非令,而是律——人间不敢写的字,她替天写了。”
殿外忽起狂风,卷得檐角铜铃乱响,仿佛有无数亡魂在叩门。
萧玄策猛地合上卷册,冷汗顺额而下。
他盯着线清,眼中翻涌着惊怒、忌惮,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动摇。
他曾以为自己掌控天下,可此刻才发觉,真正掌控生死的,从来不是皇权,而是那道他永远无法触及的——冥途边界。
“她留下的,究竟是审判,还是灾劫?”他喃喃。
线清未答,只轻声道:“陛下若不信,可去昭冤台看看。碑不会说谎,它只照人心。”
她退下时,风停了。
但那一夜,工部老匠人正奉旨修缮昭冤台石阶。
凿至第三层西角,石裂声中,露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铃,嵌于基石深处,仿佛镇压千年。
老匠人好奇擦拭,铃身渐显四字刻痕——“听它响。”
刹那间,天地失声。
风起!
云涌!
碑林深处,一道清越铃音穿透长夜,响彻城郊,久久不散,似从九幽之下传来,又似从未来回荡至今。
断言立于冥途哨境高台,感知结界涟漪层层扩散,嘴角微动,低声呢喃:
“她还在等——不是等人回头,而是等人心醒。”
而在那灰雾尽头,一道模糊的灰金色身影缓缓抬起手,判魂笔尖轻点虚空,写下两个字,如雷贯耳:
“未完。”
三日后,京郊青槐村。
第七个夜晚,村口那株百年老槐树,树皮忽然龟裂,渗出暗红液体,顺着沟壑蜿蜒而下,在月光下凝成一行触目惊心的字——
“三个孩子,埋在碾坊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