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她不罚你,是因为还没够(2 / 2)
数日后,清明司密殿。
线清正在整理新一批赎罪进度玉简。
六令推行已有其三:弊政废、宫婢释、密档曝。
民间称颂渐起,清明司威望日隆。
她提笔欲录功绩,可命丝图谱忽生异象——
帝王命线虽染清光,象征赎罪进程推进,但其核心枢纽处,竟牢牢系着一根深紫丝线,缠绕不散。
她循丝溯源,瞳孔微缩。
那丝线另一端,连向一人:
兵部尚书王缙。
此人位高权重,掌京畿防务,更是当年东宫封锁令的实际执行者之一。
如今新政如火如荼,他却毫发无损,甚至因整顿军备有功,近日屡受嘉奖。
线清指尖抚过玉简边缘,眼神渐沉。
她没有写下一个字。
只是将那枚记录王缙名字的玉片,单独取出,置于案角。
烛火摇曳,映照她唇边一丝极淡的冷笑。
——她要的从来不是表面太平。
而是,一个都不漏。
夜色如墨,清明司外廊的铜镜悬于月光之下,青铜边框刻满细密符纹,镜面却未映出半点星月。
它像一口沉默的井,只等一个心虚之人俯身窥看。
线清立于檐下,指尖捻着一撮灰烬——那是当年沈青梧折断判魂笔时留下的残末,蕴含着幽冥最原始的审判意志。
她轻轻一扬,灰烬如尘飘落,在空中竟被无形之力牵引,缠绕上那根深紫命丝,凝成三字:拖字诀。
她眸光不动,唇角微掀。
果然,七日未到,王缙便亲自踏进了这条回廊。
这位权倾朝野的兵部尚书近日心神不宁,梦中总有毒酒泼洒、兄长倒地抽搐的身影。
他本不信鬼神,可越是不信,越觉阴风刺骨。
路过清明司时,不过是想绕近道入宫议事,却不料脚步一滞,目光被那面铜镜死死攫住。
镜中无他。
只见一名锦袍男子站在庭院深处,亲手将一碗药递予侍从,低声吩咐:“务必要让他……死得像疫病。”那人转身,赫然是他自己,年轻十岁,眼神冷酷如铁。
“不可能!”王缙后退一步,冷汗瞬间浸透内衫。
可画面未停。
他又看见自己命人掘坟焚尸,火光冲天,而那具尸体的手腕上,还系着一条褪色红绳——是他庶兄幼时母亲所赐。
“啊——”他猛地弯腰呕吐,胆汁都吐了出来,双腿发软跪在石阶上。
次日清晨,辞官折子递入御前。
萧玄策看着那份言辞恳切、自称“年迈体衰、不堪重任”的奏章,沉默良久。
他没有挽留,只批了两个字:“准。”
然而三日后,快马急报:王缙归乡途中暴毙于驿站,尸身无伤,唯口鼻溢黑血,临终前反复低语:“她说过……躲不过的。”
三个字,如针扎进皇帝耳中。
她说过。
谁说过?
萧玄策深夜独行,再入东宫废殿。
这里早已荒芜,蛛网横结,梁木腐朽,唯有檐角一串残铃,在风里轻响,像是亡魂的叹息。
他手中仍握着那杯清水——三年来每晚必带的一杯净魂水,据说能洗去执念。
他缓缓倾倒。
水渍蜿蜒于地,湿痕斑驳,可就在即将散尽之际,竟自行汇聚,勾勒出两个清晰无比的字:
还早。
萧玄策瞳孔骤缩,猛地抬头。
檐下铃声突响!
积水倒映出的不再是他的脸。
而是——一个背着尸体缓步走来的身影。
粗麻斗篷,草鞋沾泥,背上是一具用白布裹紧的女尸,发丝垂落,随步伐轻轻晃动。
那人正是沈青梧,却是前世模样,赶尸人装扮,背负亡者,穿行于山野夜雾之间。
她走到他身边,脚步未停。
风送来一句极轻的话,仿佛从千山万水中跋涉而来:
“你以为跪一次就够了?我走了那么长的夜路,才走到今天。”
话音落,身影消。
只余空殿寂寂,铃声渐歇。
萧玄策怔立原地,良久,缓缓跪坐于地,直至天明。
而在冥途尽头,灰金色的光影静静伫立。
沈青梧的意识化作一道不灭之影,判魂笔尖再度抬起,幽光流转。
这一次,笔锋直指虚空深处。
那里,新的名单正缓缓浮现,首位六个大字如烙印般显现:
大胤王朝——气数未尽。
笔尖微顿,似有千钧压落。
下一瞬,线清已在案前铺开玉简,朱砂笔悬于空白之上,声音冷彻如霜:
“设‘赎罪关联案’首例——查二十年来宫女离奇被害事,令各州府县即日报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