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有人想偷她的律(2 / 2)
眼看那灰金丝线即将被污染,忽然——
整段律文投影自行剥离,化作一道无形之刃,凌空斩下。
黑雾哀鸣溃散,尽数湮灭。
而那缕灰金丝,光芒骤黯,几乎透明。
断言踉跄一步,单膝跪地,掌心贴墙,声音沙哑:“……撑住。”
哪怕意识几近消散,她仍以残识护律,如守城门最后一兵。
数日后,线清立于赎籍台地库外。
她仰头望着那扇青铜巨门,门缝间隐隐透出阴阳轮转的微光。
良久,她取出一支新制火漆,轻轻摩挲。
“你想改律?”她低声,像是对虚空说话,“好啊……我给你机会。”
她唇角微扬,眼底却无半分温度。
“来地库吧,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才能谈真正的‘权重修改’。”
风过,卷起她袖中一抹朱红——那是赶尸人专用的“识谎朱砂”,无味无形,遇虚妄则燃。
只等一个人,踏入她说的“密谈”。
夜风穿廊,无声无息地卷过赎籍台地库的青铜门缝。
线清站在幽暗深处,手中那支新制火漆在昏光下泛着血般的红泽。
她没点灯,也不需要灯——四壁早已被她亲手涂满赶尸人秘传的“识谎朱砂”,薄如蝉翼,无形无味,唯有谎言触及时,便会自燃青焰,照亮整座地窖,如同亡者之眼次第睁开。
她在等一个人。
周明远已连日梦魇缠身,笔不敢落,墨不敢研。
可当那封密信悄然出现在他案头,写着“欲改权重,须入地库”时,他竟如溺水者抓到浮木,疯狂地笑了。
“沈青梧死了!”他对着空房低吼,“律是死物,执掌它的,终究是活人!”
他不信鬼神,却信权力。而权力,从来不是守来的,是夺来的。
三更鼓响,地库石门缓缓开启。
周明远踏进黑暗,心跳如雷。
线清背对他立于高台之上,素衣如雪,发丝垂落,像一尊供奉百年的灵像。
“你真愿与我共掌清明司?”她声音轻得像风吹灰烬。
“自然。”周明远压住颤抖,躬身行礼,“我愿助您掌控清明司,从此功过由您裁,生死随您判。”
话音未落——
整座地库骤然亮起!
幽绿光芒自四面八方腾起,如鬼火燎原,将每一块石砖、每一寸墙壁烧成惨青。
识谎朱砂全数点燃,映出无数扭曲的光影,仿佛千魂齐哭,万怨同诉。
周明远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长、撕裂,化作一个披枷戴锁的罪魂,在火焰中挣扎哀嚎。
“不……不可能!”他踉跄后退,“这朱砂怎会……怎会认得出我?!”
“因为它认得虚妄。”线清缓缓转身,目光如刀,“你说你要‘共掌’?可你心里想的,是从我手中抢走它,再踩着她的骨灰,做新律之主。”
她抬手,轻轻一引。
铜门轰然洞开,禁军鱼贯而入,铁甲寒光映着青焰,如冥府押魂使降临。
周明远被按跪在地,额头磕上冰冷石板,口中仍嘶喊:“我不是偷!我是革新!旧律该改!沈青梧已死,谁还配定人间功过——”
“啪!”
线清一掌拍在他头顶,指尖冷若冰铁。
“你想偷的律,是她拿命换的。”她俯身,一字一句,如刻入骨,“你连触,都不配触。”
那一夜,萧玄策亲审此案。
殿中无刑具,无怒喝,唯有一卷《清明总录》摊开案前。
皇帝端坐龙椅,眸色深不见底。
“周明远,你不服阴律,便由阳身代偿。”他声音平静,却如寒潮覆顶,“从今日起,每日跪读全文,直至一字不差。背不出,不准食;背错一字,加焚一卷。”
更令人胆寒的是后续旨意:囚室四壁,尽数刻满“止”字——成千上万,密如蚁群。
每夜子时,特制冥香点燃,引轻魂徘徊低吟,皆诵同一句:“律不容窃,妄者自噬。”
不过半月,周明远已形如枯槁,披发赤足,蜷缩墙角。
某夜暴雨倾盆,他突然狂笑不止,继而痛哭叩首,嘶声喊道:“我妄图篡律!罪该万死!求她……求她饶我一魂!”
而在昭雪祠深处,那盏孤灯忽明忽暗,灯芯爆开一朵细小火莲,似有谁在风中轻轻应了一声。
断言立于冥途尽头,望着听律之墙上那根几乎透明的灰金丝,低声呢喃:
“她不在了……可她的罚,还在走。”
风过无痕,律锚微颤。
仿佛某种更深远的仪式,正悄然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