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她回头看了我也回头看了(2 / 2)
萧玄策僵在原地,喉头滚动,久久不能言语。
这是她以撕裂本源为代价,送来的回应。
她在说:我知你在。
我在看。
西苑废园,守律花仍在绽放,赤红如血,光华流转。
叶片脉络中,古老律文隐隐发烫,仿佛血液重新开始流动。
线清站在清明司最高处,手中摊开空白卷轴,命纹笔悬于纸上,迟迟未落。
情契回路不可控,因它生于规则之外。
而最可怕的是——
它需要两个条件才能激活:一个见证者,一个守碑人。
如今,守碑人已现。
至于见证者……她凝视远方夜空,眸光深沉。
还差一人。夜已深,清明司内灯火未熄。
线清独坐于案前,面前摊开的是《清明总录》的附则图谱残卷——那是幽冥律法最深处的机密,记载着生死轮转、魂归判序的根本法则。
此刻,她执笔的手悬在半空,指尖缠绕的命纹丝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某种即将破界的异动。
“情契回路……非因果所生,非业力所系。”她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被烛火吞没,“它不依律而存,却能撼动律之根基。”
她的目光落在图谱中央那道新生成的虚线脉络上——那是从无名碑延伸而出的一条逆流之径,直指冥途尽头听律之墙。
这条路径从未存在过,也不该存在。
可如今,它正以守律花为媒介,借由“回头”二字所激起的情感涟漪,悄然重塑规则。
线清闭眼,将神识沉入命纹网络。
刹那间,万千魂轨如星河倒灌,纷至沓来。
她看见了:唯有当“见证者”与“守碑人”的情感频率同步至某一特定波段,才能激活第三行字的书写契机。
而这频率,并非喜怒哀乐的表层情绪,而是灵魂深处最不愿触碰的那一瞬记忆——是痛,是悔,是藏了一世也不敢说出口的“我在乎”。
代驾不是阳寿,也不是功德。
是要亲手剖开自己最深的伤口,把血淋淋的过往献祭给幽冥契约。
她睁开眼,手中多出一页泛黄残纸——赶尸手札的最后一页,边角焦黑,似曾遭烈火焚烧。
上面只有一行小字,墨迹斑驳却清晰可辨:“若我坠律成空,请替我记住那一夜冷宫灯下,她说想有人为她点灯。”
那是沈青梧临终前,在意识尚存最后一息时,用指尖划在棺木上的遗言。
也是她唯一一次,没有以“律”示人,而是以“人”之身份,留下执念。
线清呼吸微滞。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旦封印这段记忆进入命契丝网,她将永远失去对那一刻的感知——不再记得那盏灯的颜色,不再听见那句话的语气,甚至连沈青梧最后望向人间的眼神都将化作虚无。
可若不献祭,无名碑便无法承接下一重意志,情契回路也将断裂。
“你早就算好了,是不是?”她苦笑,指尖轻抚那行字迹,“你知道总会有一个人,不得不替你完成这一步……而我,偏偏是最懂你的人。”
话音落,她提笔蘸灰金墨,将整段记忆凝成命契符文,层层编织进丝网之中。
随后,双手合十,缓缓将其投入赎籍台火盆。
火焰腾起,幽蓝中泛着金芒,竟无声无息地吞噬了那片丝网。
没有灰烬飘落,没有声响震荡,只有碑底传来一声极轻、极远的“谢”,如同风吹过枯叶,却又重重砸在线清心上。
就在此时——
子时钟响,三更天至。
西苑废园中,守律花九瓣齐绽,赤红如血的花瓣竟开始褪色,转为温润玉光,仿佛吸收了某种新生之力。
天地间的阴气骤然变得柔和,连冥风都停了一瞬。
无名碑上,第二行字“所以,我回头看了”微微发亮,继而缓缓延展,续出第三行:
“……这一眼,值千劫。”
字成刹那,冥途深处那缕灰金波动第一次显现出心跳般的节奏——微弱,断续,却持续不断,像是一颗被冰封千年的心,终于重新搏动。
而在人间乾清宫,萧玄策伏案批阅奏折,忽觉案头孤灯无风自动。
灯焰摇曳间,油面浮出两个小字:
“在看。”
他抬手覆于灯罩之上,掌心温度透过琉璃传入火焰,低声如誓:
“我知道你在看——所以我不会移开眼。”
烛影摇红,映照着他眉宇间从未有过的温柔与执拗。
而在清明司深处,线清默默收起空白卷轴,转身走向《幽冥补律》的原始刻板存放处。
她本欲将其归位,却在不经意间瞥见其中一块木牍背面——月光斜照,隐约浮现出几道极淡的划痕。
她皱眉,本以为是刻工旧日失误。
直到数日后月圆之夜,守律花玉光洒落,那痕迹竟在特定角度下显出异样轮廓——
像是……一句话的起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