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她在判案子其实在改天命(2 / 2)
那一夜,萧玄策批完最后一本旧档,缓缓起身。
他没有召任何人伺候,独自提灯走出乾清宫,踏着月色走向宫城深处一座几乎被人遗忘的小祠——昭雪祠。
那是沈青梧生前唯一请求修建的地方,专供含冤宫婢与无名死者牌位。
当时众人讥讽她是“才人建鬼庙”,如今,却是整座皇宫中最安静、也最清醒的一隅。
他推门而入,拂去蒲团灰尘,静静坐下。
手中玉牒温润如初,贴在掌心,仿佛仍有她的气息残留。
外面万籁俱寂,唯有风穿过枯枝,发出细微如诉的呜咽。
忽然,他胸口一烫。
低头看去,龙袍襟口不知何时,竟自发绣出一朵微型白花——花瓣透明如冰,脉络竟是极细的律文,随着他呼吸轻轻开合,宛如活物。
萧玄策目光骤沉,右手缓缓抬起,指尖逼近那朵花——
似要撕下,又似……不敢碰。萧玄策没有撕下那朵花。
指尖悬在半空,距那冰晶般的花瓣不过一寸,却如临深渊,动弹不得。
冷风自祠外灌入,吹得烛火摇曳,光影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裂痕。
那朵花微微颤动,脉络中的律文随着他心跳缓缓流转,仿佛早已与他的血肉同频共振。
“你穿的不再是皇袍,是赎罪衣。每一针,都是你欠下的命债。”
沈青梧的声音自玉牒中渗出,不带情绪,却字字凿骨。
不是威胁,不是控诉,而是一种近乎天道宣判的平静。
她不在这里,可她的意志却无处不在——藏于风声、隐于烛影、寄于这方寸白花之中。
萧玄策闭了眼。
他忽然明白,自己这些日子批阅卷宗、整肃朝纲,并非出于帝王权衡,而是被某种更古老、更森然的力量牵引着走。
她从未命令他,却让他心甘情愿地成为她律法落地的执笔人。
她用冤魂为墨,旧案为纸,将他的朱笔化作审判之刃,一刀刀剜去王朝腐肉。
而今,连他的衣袍都被“织”进了那张无形律网。
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浸透中衣。
他曾以为掌控一切,如今才知,自己也不过是一枚被规则重新定义的棋子——不,或许连棋子都算不上,只是律法重塑人间时,必须燃烧的一段薪柴。
他仍坐着,一动不动,任寒夜侵蚀四肢百骸。
可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又有什么在悄然成型。
三日后,钦天监监正跪在宫门外,双手高举青铜星盘,声音发抖:“启禀陛下!北斗第七星——摇光星,光芒暴涨三倍,轨迹偏移,已脱离紫微垣束约,其锋直指皇宫乾位!且……且每夜子时,星芒投地之处,皆浮现霜纹律印,触之者神志恍惚,脱口诵出昔日所犯之罪!”
几乎同时,刑部八百里加急连报七十二州:各地大狱囚犯集体梦游,不分昼夜以指甲抠墙、血书倒置“律”字,中央皆刻一只睁开的竖瞳。
有人边刻边哭,有人狂笑不止,更有死囚跪地叩首,高呼“我认罪!我该死!”次日清醒后,全数失忆,唯墙上符号清晰如刻。
民间已有流言四起:“冥官临世,天地录罪。”“皇帝穿衣皆由鬼定,龙气将尽,律眼当兴。”
断言立于冥途尽头的雪崖之上,仰望苍穹,嘴角溢出血丝。
他体内的“承律契”已蔓延至心口,金纹灼烧如烙铁。
他笑了,笑声凄厉:“她不是归来……她是让阳间跪成阴庭。从此,帝王也要伏案听判,天子亦需自首谢罪。”
而在昭雪祠中,萧玄策终于起身。
他将玉牒贴在胸前,目光穿过破败窗棂,望向太庙方向。
那里,祖宗牌位林立,香火百年不绝。
他曾以为那是权力的源头,如今才知,那不过是旧秩序的最后一口气。
他低声开口,似问天地,也似问她:
“若朕焚了九龙冕袍,这局,可够你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