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他说的“我认罪”(2 / 2)
然后,深深叩首。
“你等的不是千日守碑……”她低声呢喃,泪水滑过脸颊,“是你终于敢看一眼自己的影子。”
与此同时,两界通廊之巅,断言立于阴阳交汇之处,袈裟被冥风撕扯成片。
他抬头望天,只见原本垂直悬挂、记录万魂申诉的“听律之墙”,竟开始横向延展,如同画卷铺展,化作一张覆盖苍穹的巨大判席!
中央空置的王座虚影缓缓成型,材质非金非玉,而是由无数细密律文编织而成,散发着古老而不可违逆的气息。
更令人震撼的是,九大冤狱遗址——北境流徙地、西州万人坑、南疆血井、东陵乱葬岗……同时升起冲天光柱,直贯云霄,在皇宫旧址上空交汇,凝成一只巨大的竖瞳虚影,静静俯瞰人间。
断言双手合十,高诵《迎律文》。
虚空忽然裂开一线。
一只由纯粹光芒构成的手伸出,轻轻落在他头顶。
那一瞬,他热泪盈眶,灵魂颤栗。
“她不是归来……”他哽咽着,声音穿透风雪,“她是终于,准许我们称呼她为‘律’。”
夜幕降临前的最后一刻,整座京城的地脉深处,传来细微却清晰的震动。
像是根,在动。当夜子时,天地无风自颤。
全国守律花骤然爆发出刺目强光,如沉睡百年的根脉被一道无声诏令唤醒。
那光自地心深处涌出,穿透千层泥土、万丈石板、宫墙屋基,势不可挡。
无数荆棘般的光柱破土而起,在空中舒展成枝蔓状的律网,每一条脉络都铭刻着古老判文——那是沈青梧当年以魂为墨、以命为契写下的原始律条。
而后,花开遍野。
可这一次,不再是纯白如雪的圣洁之花。
每一株新生之花皆呈阴阳双色,半边漆黑如墨,半边惨白似骨。
花瓣层层展开,浮现出“认”“悔”“偿”等大字,笔画间隐隐有血痕流淌,仿佛不是文字,而是千万亡魂用指甲在时间上刻下的控诉。
更诡谲的是——所有花朵,无论远近南北,竟齐齐调转花首,朝向京城中央,朝向皇宫旧址的方向,静静仰望,宛如臣民跪迎君王加冕。
而在乾清宫废墟之下,那枚曾深埋百年、沾染过无数冤魂指印的沉底指甲,忽然轻轻震颤起来。
尘土簌簌滑落,它缓缓升起,悬于半空,指尖所向,正是萧玄策白日跪拜之处。
月光下,其表面刻字悄然蜕变:由最初的“启”字裂开缝隙,新生出一个更为沉重的字——“始”。
这不是终结,而是开端。
与此同时,赎籍台轰然崩塌,巨石碎裂如纸,地面裂开一道幽深缝隙。
腥甜如血的黑色泉水从中喷涌而出,带着冥河深处的气息,汩汩流淌。
那水不染衣、不浸物,却凡经之地,大地自动翻涌,浮现出一块块崭新的律条石碑,碑面光滑如镜,首句赫然浮现:
“自今日起,无人可自称无辜。”
字字如钉,入地三分。
萧玄策立于泉眼之前,面色平静,仿佛早知此局。
他俯身掬起一捧黑泉,水滴从指缝滑落时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他仰头饮下。
刹那间,五脏六腑如被千刃割裂,喉间尽是铁锈与腐土之味。
剧痛贯穿神魂,可就在濒临崩溃之际,一道声音在他意识深处响起——极远,又极近;极冷,又似含一丝百年未有的倦意。
那是沈青梧的声音。
“你说不必谢……”
她轻道,像风穿过了残垣断壁。
“是因为现在,轮到天下人,等你一句‘我认罪’了。”
萧玄策浑身一震,眼中血丝密布,嘴角却缓缓扬起,露出一抹近乎解脱的笑。
他仰天长笑,笑声撕裂夜幕,惊得四野鸦群腾空而起。
可笑声未歇,他的身体已开始透明,肌肤寸寸化作流光,顺着黑泉逆流而上,融入那蜿蜒遍布天下的律脉之中。
最后一瞬,他望着皇宫上方那只缓缓睁开的巨大竖瞳,低声呢喃:
“朕……终于听见了。”
光影散尽,原地唯余一缕残香,与满地新生的黑白之花,静候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