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她不让花开花(1 / 2)
子时三更,皇宫地底。
线清提着一盏幽冥灯,踏过层层封禁石阶。
她脚下是前朝布下的九重镇魂阵,如今阵眼早已崩裂,石缝间爬满透明藤蔓,花苞微颤,仿佛在呼吸。
越往下,空气越冷,阴风如针,刺得她指尖发麻。
命纹罗盘在她掌心滚烫,白骨指针剧烈震颤,几乎要脱手飞出。
三百丈。
她终于停步。
眼前是一片被遗忘的祭坛,四角立着断裂的青铜柱,中央嵌着一块浑圆金石——承运龙胆。
传说此物乃大胤开国皇帝以九州龙脉精魄凝炼而成,埋于皇城地心,维系国祚千年不堕。
可此刻,那金石表面却缠绕着九条粗如巨蟒的根系,漆黑如墨,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像一条条活锁链,将龙胆死死绞住。
线清屏住呼吸,指尖划破掌心,鲜血滴落在罗盘中心那枚干涸的眼球上。
刹那间,天地倒转。
她“看”到了——
根,从极南荒山深处生长而出。
那里曾有一座无人知晓的赶尸栈道,雨夜泥泞,少年沈青梧跪在血泊中,眼睁睁看着师父将符钉入她天灵,口中念着“替罪承劫”。
那一夜,她未闭眼,怨气直冲幽冥,惊动了地府判官。
第一条根,由此扎下。
接着是西南古寨,她为查冤案潜入毒蛊宗门,被千虫噬心,魂魄几散;是北境雪原,她为护一队流民与马匪搏杀,断臂坠崖;是东海孤岛,她遭背叛焚身,灰烬随浪漂回岸……每一处她含冤而亡之地,都成了律根萌发的起点。
百年。
不是这一世的百年。
是她一次次重生、一次次枉死、一次次与地府重订契约的轮回积累。
每一次死亡,都让她的执念更深一分,每一次审判,都使律网更密一寸。
这些根,不是突然长成的,而是沉默蔓延了百世,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山河地脉,最终在此刻——缠上了王朝的心脏。
线清浑身颤抖,冷汗浸透后背。
她终于懂了。
沈青梧从未想夺权,也无意篡位。
她只是让这座江山本身,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刑场。
龙脉不再是滋养皇权的源泉,而是被律根改造的“活体赎罪碑”。
每一个依附于这王朝的人,无论贵贱,只要生出恶念,便会被律网感知,罪因追溯,业力反噬。
连承运龙胆都无法豁免——它现在不是国运象征,而是被囚禁的律核,被迫承载所有罪孽的共痛。
“她不是要推翻王朝……”线清喃喃,声音几乎被地下寒风吞没,“她是让江山本身,成为一座会痛的牢笼。”
与此同时,西南古战场。
断言赤脚行于焦土之上,僧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里曾埋骨十万,千年来阴气凝而不散,鬼火常现。
可今夜不同——没有哀嚎,没有怨念,只有一片诡异的宁静。
他忽然顿步。
前方荒原上,不知何时浮现出无数半透明人影。
他们不似游魂,无衣无相,面容模糊,却皆盘膝而坐,双手合十,状若入定。
断言眉头紧锁,掐诀施法:“窥魂·溯根!”
佛光一闪,他瞳孔骤缩。
这些……不是死者。
是尚未出生之人!
他们的魂光极淡,尚未成形,却已被某种无形之力标记。
空中缓缓浮现一行判词,字字如烙铁印入虚空:
“七世之后,若有为官者,必遭雷殛。”
下方一行小字浮现:“因其先祖屠城三日,焚婴取乐,业债未偿,血脉承责。”
断言踉跄后退,脸色惨白。
他修的是破印解咒之道,见过无数因果纠缠,却从未见过如此手段——竟将罪罚延伸至未生之魂,连轮回的起点都布下了刑场!
这不是报应,这是对命运本身的审判!
“她……连未来都判了?”
而在北方边关,萧玄策的残识正穿行于律网边缘。
忽然,一股剧痛自神魂深处炸开。
他猛地停滞,只见前方一名守将正蜷缩在营帐中,心口已爬满黑霉,如藤蔓般钻入肺腑。
此人昨夜梦中闪过“弃城逃民”之念,虽未行动,却已被律网锁定。
萧玄策本能欲出手缓解其苦,帝王意志刚触律纹,反噬骤至!
识海轰然炸裂——
百年前北境饥荒,难民潮涌至城下求生。
那守将之父时任边帅,下令火烧吊桥,三千人葬身火海。
惨叫、哭嚎、皮肉焦糊的气味……全部涌入萧玄策的意识,他被迫“共感”那场屠杀的每一寸灼痛,每一声绝望。
这不是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