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井底的谢字会咬人(2 / 2)
是沈青梧的语调,平静如冰湖倒影:
“此殿压三人冤骨,掘者免罚。”
断言浑身一僵,幡杆脱手落地。
“咚——”
一声闷响,地面轰然裂开。
三具枯骨自地下缓缓升起,呈品字形悬于半空。
每一具额心,皆嵌着一枚黑玉,刻着一个“行”字,纹路与乾清宫井壁上的如出一辙。
他跪地叩首,额头触地那一刻,冥途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笑,仿佛穿越生死边界,直接落进神识:
“你早该明白……我从不超度,只清算。”
风止,夜沉,万籁俱寂。
唯有乾清宫旧井方向,水面轻轻晃了一下。
像是有什么,在
(续)
玄铁封井那夜,月色如死。
八名钦天监道士绕井布阵,八卦灯油燃的是镇魂朱砂混着处子血,火光猩红,映得井口像一张吞人的嘴。
工匠们钉下最后一枚符钉时,铁盖轰然合拢,震起一圈灰雾,仿佛地底有物不甘地闷吼了一声。
萧玄策立于阶前,龙袍未动,却似被无形之风猎猎吹拂,他抬手,指尖轻轻抚过胸前那道烙印——“死非解脱,生为刑具”八字虽隐,却在他血脉中灼烧不息。
“封。”他只吐出一字。
可子时一到,天地骤静。
井中铁盖猛然一震,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如同地心擂鼓。
守夜太监扑通跪倒,眼睁睁看着那千斤玄铁竟被一股巨力自下顶起,边缘裂开细缝,黑水喷涌而出,直冲三丈高空!
水柱不散,反而在半空凝成一面流动的镜面,无数扭曲人脸浮沉其间,ouths张至极限,齐声诵念——
“正德七年冬,才人沈氏暴毙,疑为毒杀……”
“内侍王德全受贿灭口,尸身移出西角门……”
“医女林氏篡改脉案,药渣焚于焚香阁后……”
一句句秘辛,皆是尘封旧档,从未现于卷宗。
声音重叠如潮,却清晰入骨,仿佛每一字都刻进听者脑髓。
一名小太监当场癫狂,尖叫着撞向宫墙,头破血流仍不住喊:“才人沈氏冤情公示!才人沈氏冤情公示!”直至喉骨碎裂,倒地抽搐,额心缓缓浮现半个“行”字。
百步之外,乾清宫廊下,萧玄策缓步而来。
他未带仪仗,未召禁军,只披一件玄色大氅,踏着满地黑水走近井边。
水柱仍在,人脸仍在,那声音甚至开始重复第一句,宛如轮回不止的咒怨。
他立于井畔,眸光冷极,对着那一池幽冥低语,一字一顿:“你要朕如何?让她回来?”
话音落,万籁俱寂。
水柱倏然停滞,人脸消散,仅余一池黑水静静荡漾。
片刻后,水面涟漪微动,缓缓浮出两个墨痕般的大字——
不必。
字迹浮现即沉,如同沉入人心最深处。
萧玄策站在原地,未曾眨眼,也未曾退后半步。
但身旁蟠龙柱上的影子,却在那一刻剧烈扭曲,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缠绕、撕扯。
他终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无怒意,唯余一种近乎荒凉的清醒。
“传旨。”他声音低哑,却穿透寒夜,“彻查正德七年冬,才人沈氏暴毙一案。涉案之人,无论生死,皆列名追录,不得遮掩。”
圣旨未发,刑部尚书房已灯火通明。
而在皇宫另一端,清明司地下密室,线清十指染血,命盘之上,“谢”字逆轨终于完整呈现。
她喘息着,瞳孔骤缩——那轨迹不是符文,不是阵法,而是一条路。
一条从南疆赶尸道起点,经七省九十八驿站,最终蜿蜒入宫的路线。
每一道折角,都对应一座乱葬岗;每一笔收锋,皆是一座无名坟。
这不是谢罪,是还债。
“原来她从未真正入宫……”线清喃喃,“她是顺着枉死者之路,爬回来的。”
她猛地起身,不顾灵脉反噬,抓起引魂灯便冲出密室。
马不停蹄奔至城外乱葬岗,在一处无碑荒坟前跪下,点燃灯芯。
火焰幽蓝,瞬间暴涨三尺,火光中浮现出一个瘦小身影——少年沈青梧背着尸袋,在风雪中踽踽独行,脚印一路染血。
幻象尽头,少年忽而停步,缓缓回头。
左眼已非人目,化作森然竖瞳,冷冷望来。
“你说……”那声音轻得像雪落在骨头上,“他们配得上死吗?”
线清浑身剧颤,几乎握不住灯。
就在灯焰将熄未熄之际,坟头泥土忽然蠕动,一只苍白的手破土而出,五指紧握,死死扣住她的裙角。
风止,魂凝。
而远在宫中,刑部大堂的卷宗匣里,一本蒙尘旧案正悄然泛起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