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辞别昆仑（2 / 2）
这是为了避免引起凡俗世界不必要的恐慌——突然天降光柱连接天际异象，足以让脆弱的难民人心彻底崩溃！
更是为了杜绝来自隐藏于中原乱局之中的邪修、异类的觊觎！星桥如此明显的目标，一旦暴露，必然会引来无数贪婪窥探的目光，平添无穷麻烦！
李玄感受着星磁之力带来的温暖托付与祝福，那沉甸甸的责任感化为更加坚实的决心。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收回投向虚空中“昆仑方向”的目光。这目光收回的瞬间，那蕴藏其中的跨越空间的深邃感也随之消隐。
他无需言语，只需侧首，目光便自然落在了伫立身旁、始终默默守护的沐青璃身上。
四目相对。
在李玄那双仿佛倒映着方才“天人交感”无尽波澜、此刻却已沉静如亘古寒潭的眸子里，沐青璃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份毫无保留的决意、那坚定如星辰不移的行动方向。
而在沐青璃那双明亮锐利、如同淬火寒星的剑瞳深处，李玄亦看到了与自己完全同步的意念——那守护的信念，那斩开荆棘的锋芒，那以剑心照亮浊世的执着！
没有任何交谈，没有任何迟疑的点头或手势。仅仅是这一眼的对视，彼此早已心意相通。
共护此道，并肩而行，义无反顾！
就在这一刻，一道带着风尘与急迫气息的身影，如同青烟般掠至谷口，随即身形一顿，显露出玉衡子那带着凝重疲惫却又焦灼如焚的面容。
“无尘师侄！青璃师侄！”玉衡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显然是以最快速度疾驰赶回。他脸上惯常的仙风道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战争阴云笼罩下的沉重：“情势极其凶险！叛军主力由安禄山亲自督战，兵锋之盛前所未见！先锋精锐已越过河东，攻破华州诸镇，正如同饿狼扑食，昼夜兼程，直逼**潼关**而来！距离这座关中最后的雄关天险，只怕已不足三百里！”
他急促的语调描绘着惊人的崩溃速度：“华州等地一夕陷落，难民如决堤之江河！数十万百姓拖家带口，顶着寒风霜雪，扶老携幼，哭嚎着向南方奔逃，沿途尸骸枕藉，惨不忍睹！关中平原几成焦土！”
稍微缓了口气，玉衡子眉头紧锁，说出了更令人心头发寒的消息：“更诡异的是前线传回的消息！许多斥候、甚至是一些退下来的低级将官提及……叛军阵中，似乎并非只有悍卒！时常伴随一股股令人心头发怵、神智昏沉、甚至无故自相残杀的诡异黑雾或血色阴风！据侥幸逃脱者描述，那绝非自然生成的沙尘或风雪，倒像是……**妖人**施展的迷乱心智、摄魂夺魄、动摇斗志的诡异妖法！”
老道士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忌惮：“更有人描述，曾远远看到叛军大营上空，隐有蝙蝠群般的巨大黑影无声盘旋，或者有绿油油的鬼火般眼瞳隐匿于暗处，令人望之遍体生寒！前几日，更有华州城楼守军莫名其妙地自相残杀、自焚跳城！潼关之内，流言四起，军心浮动，惶惶不可终日！若真有这般能操控人心、召唤异类的妖邪之辈混杂叛军之中，潼关再险，人心一旦崩坏……”
玉衡子的每一句急报，都如同沉重的铅块砸在地上，激起尘土飞扬。
而这急促的信息，与李玄方才在“天人交感”那恢弘悲悯图景中捕捉到的残酷信息，瞬间严丝合缝地相互印证！
北方那赤黑如魔焰燎原的凶戾煞气洪流，其指向正是潼关！
那摇摇欲坠、黯淡如风中残烛的数道金色光柱的抵抗点，必在潼关！
那庞大难民流中绝望的奔逃方向与路线，正符合玉衡子描述的惨状！
而叛军煞气洪流中隐约感应到的、不属于纯粹血勇杀意的污秽阴暗能量，以及对某些区域阴阳平衡被极端破坏产生的阴煞之气的感应，此刻更是清晰地指向了玉衡子口中的“妖人作祟”！
那华州城守军自相残杀、潼关军心动摇的惨状，正是精神被邪术污染、操控的明证！这比刀兵加身更危险百倍！
“一切皆知。”李玄微微颔首，打断了玉衡子因急促而略显无序的叙述，他的神色是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平静，这份平静却蕴含着一种洞悉一切后掌控力十足的权威感。
目光转向玉衡子，郑重交代：“师叔，此方阵眼，事关重大，不容有失，更需与道门同道取得联络，广邀可堪信任之助力加入护道行列。此等重任，晚辈只有托付于您了。”这并非请求，而是基于时局与实力的必然安排。玉衡子在道门威望甚高，熟悉中原人物地理，统筹联络、稳固后方，非他莫属。
“我与青璃，刻不容缓，需即刻动身，赶往潼关方向！”李玄的声音斩钉截铁。
玉衡子闻言，神情瞬间肃然到了极致。他没有任何推脱，对着李玄与沐青璃深深一揖，几乎将头埋至尘埃，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与庄重：“无尘星君、青璃真人，二位尽管放心前行！老夫玉衡，在此以性命向三清道祖起誓：必竭尽所余枯骨之力，保阵眼无虞，必穷尽平生人脉积攒，广布护道之讯！但凡还有一线道门血性之士存于世间，必闻风而来，重拾担当！唯愿二位此去——披荆斩棘，斩妖除魔，……**平安归来**！”最后四个字，沉重得如同铅铸。
辞别已毕，情报已明，前路已定！
李玄与沐青璃，目光再次交汇。一个眼神，便是一切！无需任何多余的言语！
轰——
两道截然不同却又完美交融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骤然觉醒，自两人身上猛然爆发！
李玄周身不见明显光华流转，却于刹那间，周遭虚空仿佛产生了奇异的扭曲与塌陷！仿佛亿万星光被他自身强大的“域”所吸纳、压缩、内蕴！他不再需要刻意借助星桥跨越空间，那庞大的星辉能量尽数内敛于体内小宇宙，举手投足间便蕴含着破开虚空的伟力！这是属于**星罡之境**的返璞归真！
沐青璃则截然不同！她身上没有李玄那般吞噬虚空的磅礴，却蓦地绽放出一道纯粹到极点、凝聚到极致、仿佛要切开苍穹束缚的凌然剑意！那剑意直冲云霄，如同实质的光柱，将她衬托得如同一柄已然出鞘、渴望痛饮妖邪之血的绝世神锋！这是**心剑通明**的极致显化！以意驭剑，锋芒无匹！
下一瞬间——
两人身影同时动了！
并非踏上那已然隐形的星桥返回昆仑静修之地。
而是选择如同两颗最迅疾的流星，在尘世间炸裂出最灿烂的光轨，直接投身于那烽烟的核心！
一者，星辉内蕴，如墨色中游走的闪电。
一者，剑意凌霄，如撕裂夜幕的纯粹光明。
两道颜色迥异却又浑然一体的夺目流光，无视山峦起伏、沟壑纵横的地形阻隔，无视漫天飘散的战争阴云与刺骨寒风，以超越凡俗认知的速度，划破长空，撕裂气浪，直指**北方**！
那方向，正是此刻天地间兵戈煞气最炽烈、血腥气息最浓郁、绝望与疯狂交织最深处——那被叛军铁蹄和妖异邪影锁定的**潼关**天堑！
脚下，是被炼化赋予神圣使命的终南山阵眼。
身后，是托付于他人的昆仑巨力源泉与后方责任。
前方，是尸山血海与妖魔魍魉交织的修罗炼狱！
他们曾经是昆仑秘境的探索者，是力量的追逐者，是秘辛的揭露者。
而此刻，辞别昆仑圣境，踏入烽烟人间，身份已然彻底蜕变！
他们是秉承着昆仑万载守护意志的**持戈者**！
他们是背负着护佑中原文脉星火不灭之职责的**归客**！
“归客”二字，重逾千钧！身负万古昆仑之托，心系亿万苍生之望！
星罡之力荡涤污秽，心剑锋芒斩断妖邪！
在这即将被叛军血色彻底浸染的唐末乱世画卷之上，两位来自昆仑绝顶的守护者，毅然决然地提起饱蘸星辉与剑气之墨的巨笔，落下属于他们的、注定将撼动这悲凉时代的第一笔浓重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