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风雨欲来（1 / 2）
**章首诗句**：
三凶出世戾惊天，
魔傀撼地动山川。
流言蜚语惑万界，
薪火孤悬风雨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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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的喧嚣尚未完全从薪火城散去，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灵酒的醇香与胜利的欢愉，然而冰冷的暗流已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如同悄然蔓延的寒冬，将那份短暂的温暖彻底冻结。
首先传来噩耗的，是位于东荒域与北原交界处的“**霜狼部**”。这是一个不久前才向混沌薪火盟递交盟书的中型部落，以驯养冰原霜狼、盛产一种名为“寒玉髓”的炼器材料而闻名。递交盟书时，霜狼部的老族长还曾亲自带着部落中最矫健的霜狼幼崽和晶莹剔透的寒玉髓作为礼物，他那张被北原风雪刻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找到依靠的质朴笑容。
然而，就在昨夜，整个部落连同其所在的冰风谷，从世界上被彻底抹去。
巡天卫的“千里映影盘”在凌晨时分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值守的巡天卫匆忙激活法器，浑浊的光幕上，只捕捉到了最后一段模糊而恐怖的影像：三条遮天蔽日的巨大黑影如同死亡的阴云，低低地掠过被冰雪覆盖的山谷。影像极不稳定，夹杂着剧烈的能量干扰波纹。隐约可见，其中一条黑影喷吐出污浊如墨的雨滴，雨水所落之处，冰雪不是融化，而是直接化为粘稠的黑色淤泥，连岩石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响；另一条黑影双翼以一种违反常理的频率剧烈振动，虽无声音传出，但光幕本身都随之扭曲，仿佛有无形的尖针在穿刺观看者的神魂；第三条黑影利爪挥出，幽蓝色的寒潮席卷而过，那不是冰冷的寒气，而是仿佛能直接冻结生命灵魂的死寂之力……影像在极致混乱的能量冲击下戛然而止，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山谷岩壁上那三道深不见底、分别萦绕着墨绿、暗紫、幽蓝魔气的巨大爪痕，如同地狱的刻印。
随后紧急赶到的巡天卫小队，由副统领秦刚亲自带队。当他们穿过谷口那依旧紊乱的能量乱流后，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昔日生机勃勃，充斥着霜狼嗥叫与族人喧闹的山谷，此刻已化为一片死寂的绝地。没有尸体，没有残骸，甚至连一丝生命曾经存在的痕迹都找不到。脚下的冻土变成了诡异的紫黑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原本晶莹的冰雪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被剧毒浸泡过的粘稠淤泥。山谷两侧的岩壁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那三道巨大的爪痕如同烙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魔威。空气中弥漫着毁灭与绝望的味道，连风到了这里都似乎变得凝滞不前。
“是……是三凶……狩盟那群疯子！他们竟然真的把这三头只存在于古老诅咒中的怪物放出来了！”薪火城盟主大殿内，来自北原“冰风堡”的长老呼延硕声音发颤，他那平日里稳如磐石的手此刻正死死抓住座椅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环顾殿内众人，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恐惧，“‘瘟煞’，所过之处，瘟疫横行，万物凋零；‘魂啼’，其鸣摄魂，音波所及，神魂崩灭；‘冰骸’，吐息冻结的并非血肉，而是生灵的灵魂与存在的痕迹！这三头上古凶兽早已被域外天魔之力彻底魔化，每一头都有媲美化神初期的恐怖实力！它们不是妖兽，它们是移动的天灾！”
消息如同凛冬的寒风，瞬间席卷了刚刚因铁岩关大捷而振奋不已的薪火城。化神期！那是超越了元婴，真正触摸到天地法则，举手投足间可引动天地之威的恐怖存在！放眼整个洪荒祖地，明面上的化神修士也屈指可数，无一不是一方巨擘、宗门底蕴！而狩盟，竟然一次性放出了三头拥有化神战力的魔物！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开始在人群中悄然传播，酒馆茶肆中，人们交头接耳，脸上再无前几日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忧虑。
几乎在同一时间，西漠边境的巡天卫观测塔，通过大型“窥远镜”看到了令人生畏的一幕。在地平线的尽头，黄沙与天空的交界处，一座“移动的山脉”正缓缓而来。那是一座高达千丈、由无数扭曲的生灵骸骨、破碎的法器残片以及不知名的黑色金属熔铸而成的庞然大物——**灭世魔傀**！它庞大的身躯遮蔽了部分天空，其轮廓在蒸腾的热浪中扭曲，显得愈发狰狞。它每一步踏出，都引得大地轰鸣，黄沙如同海浪般向两侧倒卷，形成巨大的沙暴。它胸口镶嵌着一颗不断搏动的、如同心脏般的巨大暗红色魔核，每一次搏动，都扩散出肉眼可见的暗色波纹，散发着湮灭一切生机的绝望气息。它行进的方向，赫然是混沌薪火盟在西漠戈壁上刚刚建立不久、犹如孤岛般的几个前哨据点。观测塔的修士甚至能通过法器，感受到脚下地面传来的、来自远方的微弱却持续的震动，如同敲响在心脏上的丧钟。
与此同时，一股更加阴险毒辣的暗流，开始在洪荒祖地乃至更遥远的、通过隐秘方式连接的诸天万界悄然扩散。关于“混沌帝子厉烽身怀混沌本源，得之可立地成仙、窥见至高大道”的谣言，被精心编织，真假掺半，通过各种隐秘渠道——如穿梭于阴影中的信使、某些可以跨域传讯的古老法器、甚至是游荡在虚空中的特殊精怪——迅速传播开来。这谣言极具诱惑力，不仅吸引了一些隐世不出、渴求突破寿元瓶颈的老怪物，以及那些卡在元婴巅峰、化神门槛前多年、道心已近扭曲的强者，更引得许多原本保持中立、静观其变的势力开始蠢蠢欲动，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东荒域，投向了那座新兴的薪火城。一时间，暗潮汹涌，无数心怀鬼胎的身影开始向混沌薪火盟的边境汇聚。
内忧外患，骤然加剧！
新归附不久的一些势力中，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几个来自南疆、以商贸起家的家族代表，在私下聚会中忧心忡忡，主张应立即收缩防线，放弃外围利益，集中所有力量固守薪火城等核心区域，甚至有人隐晦地提出，是否可以考虑向狩盟“示弱”或“谈判”。更有甚者，如“风语族”的几个长老，被巡天卫发现暗中与来自中州的神秘势力使者接触，意图待价而沽。而原本依附于薪火盟边缘地带的“黑水泽”蛇人族和“砾石原”的沙蚁族，更是在一夜之间举族消失，只留下空荡荡的聚居地，显然是畏惧三凶与魔傀之威，选择了不告而别，仓皇逃离。
薪火城内，虽然表面上依旧秩序井然，巡天卫的银甲卫士依旧在街道上巡逻，阵法师依旧在维护着城防大阵的基座，但一种无形的焦虑与恐慌，已然在底层民众与普通修士间蔓延。市集上的喧嚣减弱了许多，人们交易时的话语变得简短，眼神中多了几分警惕与不安。铁岩关大捷带来的信心与凝聚力，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与恶毒谣言的双重侵蚀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开始悄然消融、动摇。
盟主大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巨大的洪荒祖地沙盘悬浮在殿中央，上面清晰标注着三头凶兽最后出现的位置和移动轨迹，以及那座如同噩梦般的灭世魔傀的推进路线。沙盘周边，代表着混沌薪火盟势力的光点，以及那些新归附势力的光点，明显变得闪烁不定，而代表敌对或中立势力的光点，则在边境区域蠢蠢欲动。
“盟主，”赵琰身披银甲，英气的脸庞上此刻布满了寒霜，她指着沙盘，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三凶行动诡秘，速度极快，且分开行动，难以锁定围剿。灭世魔傀虽行动缓慢，但势不可挡，其防御力恐怕远超预估，正面抗衡，即便能胜，我们也必将损失惨重，动摇根基。”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沙盘上那些变得晦暗的盟友光点，“而外界谣言愈演愈烈，已有至少五股不明势力，其中疑似有元婴后期甚至巅峰修士带队，在我盟东部和北部边境窥探，昨日在‘落霞坡’前哨站，甚至爆发了小规模冲突，我方伤亡七人。”
“嘭！”一声闷响，铁岩那砂锅大的拳头狠狠砸在身旁的玄铁柱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拳印。这位壮硕的汉子双眼赤红，胸膛剧烈起伏，粗声吼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群杂碎屠戮我们的盟友，摧毁我们用血换来的据点？霜狼部……他们上交盟书时的那份赤诚，老子还记得！若是我们畏缩不出，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灭族而无动于衷，那些还在观望、刚刚归附的人会怎么想？人心就真的散了！以后谁还敢投靠我们混沌薪火盟！”他的声音如同闷雷，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不甘与愤怒。
石灵（阿石）庞大的身躯蹲坐在沙盘旁，粗糙的石质手掌轻轻拂过沙盘上代表三凶的区域，它眼中混沌的光芒急促闪烁着，似乎在分析着那些残留的魔气信息。片刻后，它那带着岩石摩擦般质感的声音响起：“三凶，乃上古凶兽被至秽魔气侵蚀转化而成，已非生灵，其力量本质与天地间正常的生灵元气相悖，充满毁灭与混乱。灭世魔傀更是死寂造物，以湮灭之力驱动，其核心应是极度凝聚的负面能量聚合体。或许……可以利用这种本质上的冲突与弱点。生灵的愿力、纯净的秩序之力、乃至某些特殊的法则……或许能对其产生克制。”它的语调缓慢而确定，提供了一种不同于纯粹力量对抗的思路。
厉烽沉默地坐在主位之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那是由一截古老的雷击木雕琢而成，带着淡淡的安定心神的气息。他听着众人的议论，目光始终落在沙盘上，那代表三凶与魔傀的狰狞标记如同毒刺，而周边那些因谣言而变得闪烁不定、甚至悄然熄灭的势力光点，则像是不断流失的血液。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沉重如山的压力，正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威胁，更是精神与信念上的考验。
他知道，这是狩盟赤裸裸的阳谋。以绝对的力量进行碾压，让你疲于奔命，承受不断失血的心理折磨；以恶毒的谣言分化瓦解，从内部动摇你的根基，引诱外部的贪婪之狼。这就是要逼他厉烽做出选择——要么出战，在不利条件下与三凶、魔傀硬拼，消耗本就不算雄厚的力量；要么收缩，放弃盟友与外围据点，看似保存实力，实则威信扫地，人心离散，刚刚凝聚起来的联盟可能就此分崩离析。无论哪种选择，都会对新生不久的混沌薪火盟造成重创。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殿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喧嚣，此刻听来竟有些遥远而不真实。众人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主位之上那道身影上。厉烽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混沌之气在缓缓流转，倒映着沙盘上的风云变幻。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殿内每一位核心成员的脸庞——赵琰的坚毅与忧虑，铁岩的愤怒与急切，阿石的沉稳与智慧，以及其他长老们或惶恐、或期待、或决然的眼神。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眼中没有众人预想中的焦躁与愤怒，反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沉寂的海面。
“他们想逼我们做出选择，”厉烽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意料之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