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安稳的等待(2 / 2)
接下来的几天,小院里就搭起了简易的脚手架。吴建军和两个老哥们儿,头上包着旧报纸折的帽子,身上穿着破旧的工作服,手里拿着滚刷和刮板,开始里里外外地粉刷墙壁。白色的涂料一点点覆盖了原本有些灰暗的墙皮,空气中弥漫着特有的化学气味,有些刺鼻,但在吴建军闻来,这却是“新”的味道。他干得极其仔细,墙角旮旯都不放过,边刷边检查,嘴里还念叨着:“这儿,老蔫,这儿还有点没盖住,再补一下。”
“知道啦,你这人,比娘们儿还仔细!”赵老蔫笑骂着,手上却也跟着更加用心。
休息时,三人就坐在院里的砖垛上喝水,王大壮打量着渐渐雪白的墙壁,感叹道:“老吴,这回可真是旧貌换新颜了!普同这小子,有福气啊!”
吴建军黝黑的脸上难得地露出畅快的笑容,用粗糙的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当老子的,不就得给儿子把窝搭好喽?”
墙面粉刷完,晾了几天,吴建军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张罗家具。他揣着那叠用红布包了好几次的钞票,跑遍了镇上和邻近几个大集的家具摊和木工作坊。在一家店里,他看中了一张榉木的双人床,用手反复摩挲着床头的雕花,问老板:“这个,结实不?年轻人睡觉不老实,别晃荡。”
老板拍着胸脯保证:“老哥你放心,这木头实在,做工也牢靠,用几十年没问题!”
吴建军又俯下身,仔细检查床板的厚度和榫卯结构,这才开始讨价还价:“便宜点,我再配个衣柜和梳妆台……”
最终,他咬着牙,定下了一床、一柜、一妆台、一桌四椅。家具运回来的那天,他指挥着送货的人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搬进新房,按照他早就规划好的位置摆放好。看着原本空荡荡的屋子被这些崭新的、散发着木漆清香的家具填满,初具一个“家”的模样,吴建军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这里按按,那里摸摸,确保每一个抽屉都抽拉顺滑,每一扇柜门都严丝合缝。李秀云进来送水,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笑了:“看你那样子,比当年咱自己结婚还上心!”
吴建军难得地没有反驳,只是嘿嘿笑了两声,目光依旧流连在那些家具上,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子儿媳在此安居乐业的情景。
李秀云则主要负责“软装”和后勤保障。她的主战场在炕上。她翻箱倒柜,拿出早就备下的、雪白蓬松的新棉花和颜色鲜艳的绸缎被面——大红底绣着龙凤呈祥的,粉红底绣着鸳鸯戏水的,翠绿底绣着百子图的,都是极好的寓意。她盘腿坐在炕上,戴上老花镜和顶针,开始一针一线地缝制新被褥。针脚必须细密均匀,这关乎新人的福气和家运。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照在她花白的头发和专注的脸上,也照得那些绸缎被面熠熠生辉。
邻居赵大娘过来串门,看到她在忙活,凑过来摸了摸棉被的厚度,啧啧称赞:“他婶子,你这棉花絮得真厚实!这被面也好看,普同媳妇儿肯定喜欢!”
李秀云停下针线,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孩子们在外面不容易,别的给不了,几床暖和被子总得备足了。这冬天屋里冷,可不能冻着。”
“就是就是!你这当婆婆的,想得真周到!”赵大娘的话让李秀云心里更是甜丝丝的。
除了被褥,枕套、床单、门帘,甚至新人洗脸用的新毛巾、新脸盆、新痰盂(象征子孙桶),她都一一置办齐全,每一样都透着崭新的喜气。她还开始拉着吴建军和偶尔回来的吴家宝,彻底清扫院子。垫新土,夯实地平,拔除杂草,修剪树木……整个吴家小院,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焕然一新、蓄势待发的精气神。
吴普同偶尔打电话回家,听到母亲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汇报着:“墙刷好啦,雪白雪白的!家具也摆进去了,你爸看了好几遍,说没问题!被子我缝了三床厚的,两床薄的,够你们盖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电话那头传递过来的、几乎要溢出的喜悦和干劲。
“妈,辛苦您和爸了,别太累着,有些活儿等我回去干。”他心里既温暖又有些过意不去。
“累啥!高兴!”李秀云的声音总是那么响亮,“你们就安心上你们的班,把工作干好,家里的事不用你们操心!保准到那天,什么都给你们弄得妥妥当当、体体面面的!”
挂了电话,吴普同常常会望着窗外保定的夜空出神。城市的霓虹遥远而陌生,但家乡小院里那忙碌而温暖的灯火,却仿佛近在眼前,清晰地照亮了他前行的路。他知道,在他和马雪艳为了渺茫却充满希望的未来,在各自的岗位上默默耕耘、积攒力量的同时,身后的家庭正在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全力以赴地为他们构筑一个坚实而温暖的起点。这种前后方无声的默契与支撑,比任何华丽的誓言都更让他感到安心。婚礼,是这场漫长人生马拉松中一个备受祝福的补给站,而他和马雪艳,已经接过了凝聚着爱与责任的接力棒,目光坚定地望向了共同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