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战后规划（2 / 2）

惨胜的代价，是文明的根基已被动摇。风帝国，名存实亡。但在这份浸透鲜血的名单前，佩恩伯爵知道，只要还有一个记得这些名字的人活着，纳源大陆的人类，就还未被彻底征服。

一切终于整理完毕。在扎木兰染血的山坡上，三百五十六名幸存者为阵亡的同袍立起石碑。没有喧哗，只有压抑的抽泣在风中碎裂。当最后一声悼词消散，铁一般的沉默笼罩了所有人。

次日破晓，部队开拔返回风临平原。

佩恩伯爵翻身骑上麋鹿之王乌角。这头巨兽昂首向天，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悲鸣，仿佛在呼唤那一百三十多头再也无法归家的麋鹿同胞。佩恩能清晰感受到座下伙伴的颤抖，他轻轻抚摸着乌角额前那道白纹，掌心传递着无声的慰藉。一声长叹逸出唇间——来时近两万联军旌旗蔽日，归时只剩三百余人形销骨立。荒漠的风卷起染血的战旗，像是在为这场惨胜奏响哀歌。

整整一个月，队伍沉默地穿越荒漠、走出密林。当斯贝城熟悉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城头守望的卫兵发出了惊呼。

城门缓缓开启，民众自发聚拢而来。最初是震惊于这支“军队”的凋零——每个人都像从地狱爬回，铠甲破碎，眼神空洞。当先入城的德隆用沙哑的嗓音宣布“我们赢了”时，凝固的空气骤然炸开欢呼。

但喜悦转瞬即逝。越来越多的人挤到军阵旁，焦急地在幸存者中寻找熟悉的面孔。欢呼渐息，窃窃私语化作不安的骚动——不用追问，看看这稀少的归来者，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场胜利的代价。

纳达虎疯狂冲入队伍，抓住每一个士兵追问库勒的下落。德隆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他战斗到了最后，像个真正的英雄。”

当国王亚伦阵亡的消息最终传开时，整座斯贝城陷入了巨大的悲恸。哭泣声先是零星响起，随即连成一片悲鸣的海洋，在城墙上空久久回荡。

大厅中沉重的石壁浸润着火炬跃动的光影，石砌穹顶下回荡着不同族裔代表的低语。佩恩伯爵立于黑橡木长桌主位，他的指节轻叩铺陈其上的军事地图，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在场每一位领主、族长和骑士团长。

当最后一位汇报者——德隆，用沙哑的嗓音描绘出扎木兰战役后满目疮痍的疆域与锐减的人口时，整个内堡大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唯有壁炉中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清晰可闻。

佩恩伯爵缓缓起身，他深紫色的斗篷在火光下流淌着暗沉的光泽。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压过了每一丝杂音。

“诸位都听到了，”他开口，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在场每一张或沧桑、或悲愤、或迷茫的面孔，“北方和西部的威胁，已用无数勇士的鲜血洗清。通往自由的道路，此刻铺在各位脚下。”

他略作停顿，让话语中的含义渗入人心。“是继续聚集在这斯贝城的旗帜下，以集体的力量度过寒冬；还是各自返回故乡，从废墟中重建家园——这选择之权，在于你们自己。我，以及人类联盟，绝不会干涉。至于粮食，”他语气坚定，“请放心，人口骤减，存粮反而相对充足。我的领地粮队已在途中，不日即将抵达。但我要求，分配必须公正，每一粒麦种，都必须用于生产自救，立刻，马上！”

话锋至此，伯爵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冷刃：“然而，切莫忘记，我们真正的敌人并非彼此！天际那颗名为‘云姆’的灾星依旧高悬，觊觎着我们的世界。我在此以联盟之名立规：自今日起，各族各国，必须彻底禁止任何形式的‘远古晶体’研究，停止一切对‘墨晶’的寻找！任何领地、任何种族，一旦发现疑似远古矿脉，必须立刻、无条件上报人类联盟！这是遏制灾难重演的底线，不容触碰！”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按在桌面的地图东部区域：“此外，一个来自云姆星的可怕生命体，于大战中逃脱，坠落在东半球。它是个极不稳定的祸源，搜寻与剿灭它，需要我们——在座所有种族的高阶武士们——继续携手。个人的勇武，在它面前恐怕难有胜算。”

最后，他看向一直沉默肃立的德隆，那位曾效力于风领帝国皇室的老臣。“德隆阁下，”佩恩的语调稍缓，却带着不容推卸的托付，“人类不能长久没有共主。请你务必肩负起使命，推举一位流淌着亚伦陛下血脉的后裔。我们将以斯贝城为暂时的核心，助你重组宫廷班底，收敛流民，恢复王都的基本秩序与律法。”

他的总结陈词再次回荡在石壁之间：“粮草会有的，秩序也会重建。但未来，取决于我们从此刻开始的每一个行动。望诸位谨记今日之约，散去后，各司其职，让犁铧取代刀剑，让生机重回大地——同时，永不松懈对星海深处与东方阴影的警惕。”

话语落定，大厅内静默片刻，随即，各种语言的应诺声、盔甲与兵器的摩擦声、起身时衣料的窸窣声，汇成一股沉重的暗流，预示着一段艰难重建与未知威胁并存的时代，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