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领地之殇（2 / 2）

良久，佩恩才轻轻松开妻子，但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他抬起头，面向所有屏息凝神望着他们的官员、贵族和领民们。

莱耶伦总管率先上前一步，他深深鞠躬，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大人，欢迎您凯旋！黑泽的天空，因您的归来而重现光明！”

阿尔瓦，恩特和其他官员们也纷纷上前，激动地表达着欢迎与敬意。

盛大的欢迎仪式刚刚还在进行，彩带仍在空中飘舞，人们脸上洋溢着迎接英雄归来的喜悦。然而，这喜悦如同晨露般短暂。渐渐地，人群中开始响起不安的低语，然后是焦急的询问，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一位妇人踮着脚尖，在归来的队伍中寻找那张熟悉的脸庞，却一无所获；一个少女拉着骑士的缰绳，颤抖着询问兄长的下落，得到的只有垂首的沉默；老父亲拄着拐杖，浑浊的双眼扫过一张张疲惫的面孔，却找不到本该归来的儿子。

就在这时，普德罗尔的夫人埃米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牵着女儿莱妮，一步步穿过人群。她的目光在搜寻，搜寻着她的丈夫，搜寻着孩子的父亲。当她终于找到满身狼狈的普德劳恩时，甚至不需要开口，从对方那泪流满面的脸上，她已经读懂了命运最残酷的判决。

“他们……”普德劳恩的声音破碎不堪，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父亲和叔叔……他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埃米的身体晃了晃，怀中的婴儿仿佛感知到母亲的悲痛，突然啼哭起来。莱妮紧紧抓着母亲的裙角，茫然地看着大人们泪流满面。这位刚刚还在期待与丈夫团聚的妻子和母亲，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要哭得昏厥过去，全靠身旁的人搀扶才没有倒下。

这样的场景，在黑泽城的广场上比比皆是。

不远处，莺格族的格桑匆忙赶来，试图安慰失去亲人的族人，可当她开口说出“格瑞以及所有轻骑族人……全体阵亡”时，她自己先哽咽得无法言语。消息在莺格族人中传开，这些以勇武着称的丛林战士们相拥而泣，哭声连成一片，那是整个族群失去至亲的痛楚。

悲伤如同瘟疫般蔓延，从广场到街道，从城门到城堡。满城开始哭泣，那声音不是一个人的哀嚎，而是一座城的悲鸣。一万六千人雄赳赳地出征，如今只有三百多人归来，几乎每一个家庭都失去了亲人——丈夫、儿子、兄弟、爷爷。

黑泽城的统治者佩恩站在高处，目睹着这一切。他没有试图立即制止这场集体的宣泄，只是沉默地站着，任由人们哭泣，任由悲伤如潮水般汹涌。他知道，这是必须经历的痛，这是必须释放的伤。

过了许久，当最初的剧烈悲痛稍稍平复，佩恩走到广场中央的高台上，他的声音洪亮而坚定，穿透了抽泣与叹息：

“今天，我们哭泣，我们悲伤，因为我们失去了至亲至爱之人。”他的目光扫过袍泽们，每一个都是真正的英雄！在战场上，没有人后退，没有人胆怯，因为他们守护的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聆听着领主的话语。

“他们英勇无畏，许多人战斗到最后一刻，甚至与敌人同归于尽。我亲眼目睹，好多次，人类的命运都命悬一线，是我们的战士，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挡住了毁灭的浪潮！”

佩恩的声音变得更加沉重：“我们必须正视这个残酷的事实——人类存活的代价是巨大的。你们该知道，外面有多少领地已经灭亡，连我们的国王和四大公国都无一幸免，甚至纳源大陆其他三个帝国全部崩溃、灭亡。而我们，还能站在这里哀悼，还能在这里生活，是因为有无数像我们亲人一样的英雄，用鲜血和生命换回了这最后的希望。”

他停顿了一下，让话语的重量沉入每个人的心中。

“伤心是一时的，但逝去的他们，将永远活在我们的记忆里，永远守护着这片圣土。他们用生命守护的希望，必须由我们继续下去——为了孩子们，为了未来，为了那些再也不能回家的英雄们。”

暮色降临，笼罩了黑泽城。哭泣声渐渐低沉，转化为一种坚定的沉默。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明白，从今往后，他们不仅要为自己而活，更要为那些永远留在战场上的人而活。希望虽以悲剧为代价，但它依然在黑泽城幸存者的心中，顽强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