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纪念日（2 / 2）

“珍妮丝，”他握住她的手，声音变得柔和，“我们一起去望潮镇走走吧，就当散散心。顺便，我也要去勉励一下那里的领民和工匠，查看‘麋鹿号’的进度，运气好的话，或许能亲眼看到那两艘来自罗兰帝国的新船入港。”

珍妮丝有些惊讶，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温柔地点了点头。

此行没有兴师动众。除了必要的内侍莱特，佩恩伯爵只带上了夫人的妹妹珍妮特，以及忠诚的贴身护卫艾琳娜和杜拉耶骑士等寥寥数人。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在数骑护卫下，离开了依旧笼罩在纪念日哀思中的黑泽城，向着海风轻拂的望潮镇驶去。

春日的望潮湾，是一首用光与风谱写的诗。

严冬的凛冽已被南来的暖风涤荡一空，天空是一整块毫无杂质的蓝宝石，澄澈明净，与远方无垠的碧海在视线尽头温柔相接。海浪带着舒缓的节奏，一遍遍轻吻着银白色的细沙，发出令人心安的絮语。在这片天地间，连最浮躁的心绪似乎都能被抚平，归于宁静。

佩恩伯爵与夫人珍妮丝，就在这片恬静中享受着难得的闲暇。一顶巨大的丝绸帷帐在沙滩上撑开，投下一片舒适的阴凉。帷帐下，佩恩亲自设计的躺椅完美贴合着人体的曲线，他斜倚其上，手边矮几上杯中的鲜榨果汁，闪烁着琥珀般的诱人光泽。

不远处，夫人的妹妹珍妮特和女护卫艾琳娜，早已褪去了贵族小姐的矜持与战士的严肃，像两个无忧无虑的少女，赤着脚在沙滩上追逐嬉戏，裙摆与欢笑声一同在海风中飞扬。忠心耿耿的管家莱特，则指挥着仆役们架起烤架，新鲜的鱼虾、肉排在炭火上滋滋作响，混合着海风咸鲜气息的香气，构成了最令人食指大动的味道。

海风如情人的手指，轻柔地拂过面颊。佩恩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战场上积累的杀戮与血腥，从肺叶中彻底驱赶出去。太久了的紧绷神经，的确需要这样的片刻来松弛。

然而，就在他心神几乎完全沉浸于这片惬意的瞬间，一种源自无数次生死搏杀的本能，像一根冰冷的针，骤然刺破了他的放松。

他的“神识”——那种在尸山血海中磨练出，对恶意近乎野兽般的直觉，被触动了。

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正穿过熙攘的人群，如同暗处的毒蛇，阴冷地锁定了他。

佩恩脸上的慵懒神情未曾改变，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维持着原样，唯有眼睑微微抬起，看似随意地扫过视线所及之处。在那片忙碌的船厂区域，几十个穿着粗布短褂、正在搬运木材的工人身影中，他精准地捕捉到了几个刻意回避他视线、动作却略显僵硬的身影。他们的“忙碌”与周遭格格不入，那伪装下的警惕，在佩恩眼中无所遁形。

他没有声张，只是微微侧过头，用不高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对正在忙碌的莱特吩咐道：

“莱特，去请戈尔巴顿，还有望潮镇总管帕斯卡先生，立刻到这里来。”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要添一杯果汁。但莱特跟随他多年，立刻从这平静中听出了不容置疑的紧迫。莱特神色一凛，放下手中的事务，躬身领命，快步离去。

惬意的空气，在无形中陡然变得凝重起来。温暖的春风，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山雨欲来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