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一片狼藉(1 / 2)
对于东京的幸存者(如果这个词此刻还能适用的话)而言,核爆的瞬间,是世界本身的崩坏。
首先是光。
那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强光,如同上帝睁开了愤怒的眼睑,又像是宇宙诞生之初的大爆炸被压缩在一瞬间释放。
无数正在街头战斗、逃亡、或仅仅是从窗口惊恐张望的人,视网膜被瞬间灼伤,永久失明。他们捂着眼睛发出凄厉的惨叫,但随即被更恐怖的声浪淹没。
一个正在向变异体开枪的士兵,眼前一白,随后陷入永恒的黑暗,他徒劳地扣动着扳机,直到被倒塌的墙壁掩埋。一个在避难所门口张望的母亲,永远失去了看到孩子面容的能力,她伸出双手,在黑暗中疯狂地摸索、哭喊。
然后是冲击波。它像一堵无形的、由纯粹动能构成的死亡之墙,以爆心为中心,摧枯拉朽地向外推进。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如同瀑布般粉碎、飞溅,化为致命的金属和玻璃风暴,席卷街道。
碎片如同子弹般射入人体,将人打成筛子。
巨大的广告牌和建筑外墙整体剥落,砸向下方的车辆和人群。
较矮的建筑被直接推平,钢筋混凝土的结构像玩具一样被扭曲、撕裂、抛飞。
处于冲击波路径上的人体,要么被直接汽化,要么被碾成肉泥,要么被飞射的碎片打成筛子。
一辆正在试图逃离市区的巴士被冲击波掀起,在空中翻滚了几圈,重重砸在地面,油箱爆炸,将里面的乘客化为焦炭。
接着是热。
恐怖的光辐射将爆心附近的一切化为熔炉。
金属熔化,流淌如同溪流。
水泥玻璃化,表面泛起气泡。
人体在瞬间燃烧、碳化,变成一具具保持着奔跑或蜷缩姿态的焦黑骷髅,维持着生命最后一刻的姿势,如同来自地狱的雕塑。
稍远一些的人,则承受着严重的烧伤,皮肤大片剥落、起泡,仿佛被剥皮的果实,发出痛苦到极致的、不似人声的哀嚎。
一个穿着和服的老妇人,正在庭院里试图扑打邻居家蔓延过来的火焰,瞬间被点燃,成了一个奔跑的火炬,几秒钟后便倒地不动,化为焦炭。
第一波毁灭过后,是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仿佛声音都被核爆抽空了。这死寂比巨响更令人恐惧,它代表着原有秩序的彻底终结,是毁灭完成后的虚无。
但紧接着,是地狱交响乐的全面奏响。
建筑残骸坍塌的轰鸣声、此起彼伏的爆炸声(燃气、车辆、未爆弹药)、以及……无数人类发出的,汇聚成海洋的绝望尖叫、哭喊、呻吟。
这声音不再是个体的表达,而是整个城市、乃至整个文明在死亡时发出的集体悲鸣。
曾经繁华的东京街区,此刻已化为一片无边无际的废墟。焦黑的残垣断壁扭曲地指向被浓烟和尘埃染成诡异橘红色、暗红色的天空。街道被瓦砾堵塞,燃烧的汽车残骸如同篝火般点缀其间。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焦糊味,以及……一种更令人作呕的、烤焦的人肉和内脏的气味,这种气味浓烈到几乎成为实体,粘附在喉咙深处,让人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幸存者们,从废墟中挣扎爬出,如同从坟墓中爬出的行尸走肉。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满身血污和尘土,严重的烧伤让他们的皮肤呈现出可怕的粉红色或焦黑色,有些人的伤口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头。
辐射尘开始像灰色的雪花般缓缓飘落,粘附在伤口、皮肤、吸入肺中,播撒着缓慢而痛苦的死亡。
他们眼神空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仿佛无法理解眼前这超现实的地狱景象。
“水……水……”一个喉咙被粉尘灼伤的男人,声音嘶哑地呻吟着,徒劳地在倒塌的便利店废墟中挖掘,他的手指早已磨破出血,却只挖出一些烧焦的包装袋和扭曲的金属。
“完了……全完了……”一个穿着残破自卫队制服的老兵,呆呆地看着原本是太约总部方向那升腾而起的巨型蘑菇云,眼神空洞,手中的步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的信仰、他的职责、他为之战斗的一切,都在那蘑菇云下化为了乌有。他一生信奉的秩序和力量,在核弹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
他缓缓跪倒在地,开始呕吐,吐出来的只有苦涩的胆汁和血丝。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幸存者中蔓延。有人试图逃离,却不知该去向何方,核爆似乎无处不在,蘑菇云在多个方向升起,天空被染成病态的颜色。
有人因剧痛和恐惧而精神崩溃,疯狂地奔跑、嘶吼,撞开挡路的人,直到力竭倒地,或者失足跌入断裂的地缝、燃烧的坑洞。更多的人,只是麻木地坐在或躺在废墟上,望着这末日景象,眼神失去了所有光彩,等待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死亡,或者更糟——辐射病的缓慢折磨。
而在这人间惨剧中,战争的余烬仍未完全熄灭,只是变得更加荒谬和残酷。
一支原本奉命执行“斩首”任务的“靖难小队”残部,在核爆中损失了大半成员。
幸存的小队长,军服破烂,脸上混合着血污和辐射尘,他看着通讯器中彻底消失的信号,以及远处那几朵象征着一切终结的蘑菇云,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清除?净化?现在还有什么好清除的?”
“他们都死了!我们也快死了!这就是你们要的结局吗?!混蛋!!”
他举起手中的突击步枪,对着天空那翻滚的、象征着一切终末的蘑菇云疯狂扫射,直到打光所有子弹,枪口喷射的火光在昏暗中显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