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空关一座惊天下,谋主一言乱诸侯/(1 / 2)
鼓声停得太久了。
风穿过旗帜,布面轻微拍打木杆,像病人的咳嗽,干涩、虚弱。虎牢关下,十八路诸侯的大营连成一片灰黑,火头军的锅沿结着白霜,昨夜的汤皮浮着一层油花,被晨风吹得往碗沿聚又散。校场上掉了一只缰绳的青骢仍被拴在桩上,耳朵偶尔竖一下,听不见主人的口令,也等不到再次出征的号角。
帐中更静。袁绍坐在中军大帐的主位,华袍上金线折着冷光,他把酒盏提起又放下,提起又放下,像握着一只烫手的旧梦。刘备站在侧,拢着袖,眼神沉沉,像在看谁最后一眼。张飞在后,手指压在蛇矛的矛刃上,指腹被寒气咬得发白,却仍不肯缩回去。关羽垂眸抚须,像一截青松,根扎在雪里。
只有曹操,在自己偏帐里,从昨夜到今晨,始终铺着那张沙盘。他把三根短木当作三英,左旋右旋,模拟那一日吕布戟风到来时的轨迹。他反复推演,推到木片咔哒相撞,推到砂粒滚落,推到自己指尖都磨出红痕,推到眼底那点火不但不灭,反而越燃越亮——亮得渗人。他知道,上一战,不仅仅是武力上的碾压,更是节奏与洞察的绝对统治;这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一个会让所有“常识”失效的人。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越过营门时,死寂忽然被撕开了。
“报——!”一骑斥候从东侧尘烟中杀出,马口喷着白雾,马蹄踏得泥雪四溅,直撞到帅帐前,翻身跪倒,声音破裂,“虎牢关……空了!”
这句话像一把斧头,把凝成冰的空气劈成两半。帐帘内外的人同时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空了?那座吞人不吐骨的雄关,一夜之间,空了?
袁绍第一个回神,却不是喜,而是额角青筋微跳的诧怒:“如何个‘空’法?”斥候咽了口唾沫:“城门大开,无旗无鼓,无兵无马,连炊烟都无……只余风雪入城,鹫鸟立在女墙上叫。”
喜讯没有点燃士气,反而像把浸了酒的火撒进窄巷,轰地引爆了积年累月的猜忌与私心。
“哈哈,妙哉妙哉!”袁术先拍案大笑,笑意里满是讥诮,“好一座空关!怕不是你袁本初与那吕奉先私相授受,先引众家深入,再合兵关上,一网打尽!这等奸谋,你也使得出来。”话落,公孙瓒冷笑一声:“或是某人粮尽心怯,暗地里与吕布通气,借机抽身罢。孟德,你怎么看?”他话里“孟德”二字吐得又冷又重,像在石上擦刀。帅帐内霎时人言汹汹,彼此目光都像刀。
就在此时,一个小校捧着一块被血水浸红的残纸闯入,战战兢兢道:“启……启主公们!营外小集的墙上,贴着这等檄文,署着司徒府半印,众人围看,已……已乱。”袁绍急令呈上,众人围拢一看。残纸上四行字,粗砺却力透纸背:
“虎牢既空,天机已转。
先入者封,后至者从。
有功者,明诏不吝;
疑者,功名自绝。”
短短二十字,像在沸油里丢了一把盐。袁术眯起眼,怪笑:“好个‘先入者封’,好个‘明诏不吝’!本初,这印从哪儿来的?”刘备眉心微蹙:“此印……不真。”他说的是实情,可“半真半假”的毒,才最让人心口发麻。曹操沉声道:“这是人心之计。”他抬眸,环顾一圈:“今关虽空,未必无伏。诸君若为天下,请以一体观之——”然而理智的声线,在汹涌的欲望与多年的轻蔑里,像被风吹散的烛火,转瞬就被嘘声、冷笑与互掣扯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