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酒吧(1 / 2)
慑砂的心沉了下去,像是被一块铅块拽着,直直地坠入冰冷的深渊。
眼前的黎博利不像在开玩笑。
她的眼神纯粹得像一块刚被擦拭干净的玻璃,里面只有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困惑。那是一种面对一个全新概念时,才会有的眼神。
慑砂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头惹眼的红发,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团被铳油和废铁丝搅在一起的乱麻。
烧掉记忆?
他宁愿相信自己刚才扛着的那门榴弹发射器会突然开口唱莱塔尼亚歌剧,也不愿相信这种离奇的事情发生在自己面前。
还有这种源石技艺?用自己的记忆换取那种恐怖的……力量。
该说不愧是哥伦比亚的风格吗?也只有那些为了开发武器而把人当消耗品用的疯子,才能搞出过这么离谱的东西。
“喂,伊娜莉丝,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你再好好想想,芙兰卡,那个沃尔珀,总是笑嘻嘻地跟在你后面,动不动就想摸你的耳羽,还老给我画大饼的那个沃尔珀。”
“沃尔珀……”伊娜莉丝跟着重复了一遍,眉头蹙得更紧了.
“对!黑钢国际的,跟你一起来萨尔贡的!”慑砂立刻补充道,“她还欠我一顿饭呢!说好了这次任务结束就去巴伦平台上最好的馆子,她请客!这你总该记得吧?”
他尽可能地用最直白的语言描述着,一边说,一边死死盯着伊娜莉丝的脸,试图从上面捕捉到哪怕是伪装出来的熟悉感。
然而,什么都没有。
伊娜莉丝只是安静地听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困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深了。她努力地在自己那片空白的记忆里搜索着,却只找到一片被大火烧过的、寸草不生的荒原。
“黑钢……沃尔珀……”她喃喃自语,这两个词对她来说,就像是某种从未听过的异国方言,陌生而又遥远,“我真的没印象了……”
“不应该啊……你们不是搭档吗?从哥伦比亚一路到这里,你们俩不一直都在一起?”
“搭档?”伊娜莉丝歪了歪头,这个词似乎触动了她某根模糊的神经,但很快又断开了,“我的搭档……不是你吗?”
“我?”慑砂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什么时候成你搭档了?我们才认识几天?”
伊娜莉丝的逻辑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她看着慑砂,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信任,“可是刚才不是你救了我吗?”
“……”慑砂快要抓狂了,“重点是芙兰卡!她人呢?她去哪了?你把她忘得一干二净,那她现在是死是活?”
他不敢再想下去。如果伊娜莉丝为了使用那个“力量”而烧掉了关于芙兰卡的记忆,那是不是意味着,芙兰卡……已经遭遇了不测?而伊娜莉丝正是因为目睹了那样的惨状,才会在绝望中选择遗忘?
“我不知道……”伊娜莉丝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茫然的歉意。
慑砂看着伊娜莉丝那副虚弱又迷茫的样子,再看看这片空旷得只剩下回声的鬼地方,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算了!”他猛地站起身。
“现在不是纠结你脑子里少了谁的时候,我们都得从这鬼地方出去。”
他环顾四周,这巨大的溶洞像一个被挖空的巨兽头骨,四通八达的洞口如同黑洞洞的眼窝,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也不知道芙兰卡那个混蛋是不是从其中一个洞口跑掉了,还是……
他也不敢再往下想。
“我进来的时候,炸开了一个口子。”慑砂指了指他们身后不远处,那片相对完整的岩壁,“从那里走,应该能回到我之前待的地方。那里虽然也乱七八糟的,但至少比这里像人待的地方。”
伊娜莉丝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她现在脑子很乱,身体也很虚弱,跟着这个看上去虽然暴躁但至少是“盟友”的男人,是眼下最理智的选择。
她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但胳膊一软,又晃了一下。
“需要我扶你吗?”慑砂友好的伸出手。
伊娜莉丝没说话,只是咬着牙,再一次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每动一下,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拆开又胡乱拼凑起来一样,酸痛无比。
“走吧。”慑砂见她站稳了,没再多说什么,扛起那门比他上半身还宽的大家伙,率先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伊娜莉丝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这片空旷死寂的溶洞里,只有脚步声和水滴声在单调地回响。
慑砂的脚步很重,伊娜莉丝的则很轻,几乎听不见。
路过溶洞最中央,也就是那对萨卡兹姐妹最后消失的地方时,伊娜莉丝的脚步下意识地一顿。
慑砂走了几步,没听见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怎么了?”
“这里……”伊娜莉丝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环顾着空无一物的地面,眼神有些飘忽,“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不是记忆,而是一种残留的情绪,像冬天里呵出的白气,虽然很快就散了,但确实存在过。
“不见了?”慑砂的目光也下意识地在那片空地上扫了一圈,“是啊,那两个倒霉蛋在这儿原地飞升了……”
他说着,转身欲走,脚下却踢到了什么硬物,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什么玩意儿?”
他低头看去,这才发现那片他以为空无一物的地面上,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
一件,是个由某种不知名黑色金属铸造的雕塑。那雕塑的造型很奇特,是两只手,一只稍大,一只稍小,以十指紧扣的姿势交握在一起。雕塑的工艺并不精湛,甚至有些粗糙,但那份紧紧相握的姿态,却透着一种近乎绝望的、不愿分离的执拗。
“这也是萨卡兹们的行为艺术?”慑砂嘟囔了一句,用脚尖拨弄了一下,没再多看。
他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把断剑。剑身只剩下半截,断口处平滑如镜,像是被某种极致的高温瞬间熔断的。那熟悉的、暗红色的剑柄上,还残留着一丝尚未完全散尽的、属于铝热剑的灼热气息。
这个慑砂很熟悉,芙兰卡的武器好像就是这种款式。
“这好像是芙兰卡的……”
伊娜莉丝的视线,也直直地落在了那把断剑上。
为什么……
明明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看到那把武器的瞬间,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虽然不疼,却是一种空落落的酸楚。
一种莫名的、尖锐的情绪,从那片空白的记忆荒原深处,像地下水一样,毫无征兆地渗了出来。她的右手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曾无数次握紧过类似的形状。
她伸出手,鬼使神差地,想去触碰那把剑。
“你有印象?”慑砂不耐烦地催促,“可这都断成两截了……不也许修修还能用。”
伊娜莉丝没理他。
她的指尖先是碰到了那个冰冷的金属雕塑,入手沉重,那股凉意顺着皮肤钻进骨头里,让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然后,她握住了那把断剑的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