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大雾弥漫(2 / 2)
他吐出这两个字,牙齿都在打颤。
“一场源石尘暴。不大,真的不大,跟那些毁天灭地的大灾难没法比。”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又无力地垂下,“可它就那么飘过来了,不偏不倚,正好罩在我们头上。一夜之间,河水就变成了毒药,田地里长出来的东西,连牲口都不敢碰。”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不忍心再回忆下去。
“很多人……病倒了。一开始只是咳嗽,后来身上就开始长出黑色的石头……人就这么一天比一天少,地也彻底废了。只有这山谷背阴处的苦根草,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跟以前一样疯长。我们就靠着挖它换点盐巴和布料,才活到了今天。”
他抬起头,环视着这个空旷的礼拜堂,目光最后落在那本无字的古书上。
“所以,‘镇’这个名字就留下来了。”他的语气里有一种说不清的固执,“算是个念想吧。提醒我们,这里曾经阔过,曾经……是个能让两百多户人活下去的好地方。”
但伊娜莉丝的手指却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
老村长的话……怎么和莫斯提玛提供的情报的对不上?
莫斯提玛说的是不大不小的天灾毁灭了半数村庄,但这仅剩的十几户人……哪里算得上半数?
拜尔德的描述,就像一本被人撕掉了最关键几页的恐怖故事。
他不是在撒谎,更像他的记忆中只有这点东西。
“那场天灾,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伊娜莉丝忽然开口,冰蓝色的眼睛像探针一样,直直刺向拜尔德,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肌肉的牵动。
拜尔德张开嘴,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正要回忆一个具体的日期。
就在这时——
当——!当——!当——!
一阵悠远而沉闷的钟声,毫无征兆地从教堂外传来,粗暴地撞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那声音不像是金属敲击,倒像是从地底深处发出的呜咽,沉重,压抑,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
钟声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了拜尔德脸上的所有表情。
悲伤、疲惫、对往昔的追忆……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到近乎麻木的慈祥笑容,仿佛刚才那个挣扎在痛苦回忆里的老人,只是她们的错觉。
“啊,时间到了。”他站起身,声音也变了,不再沙哑,反而圆润顺滑得有些不真实。
他对着有些错愕的四人微微躬身,动作熟练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这是我们村子的习惯。在享用晚餐前,要举行一个古老的仪式,向这片土地和逝去的先祖表达感谢。”
他的语气无比自然,仿佛这是一件天经地义、不容置疑的事情。
“仪式很快就结束,几位要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来广场上看一看。毕竟萨卡兹的传统,在外面可不常见。”
说完,他便拄着木杖,转身朝教堂门口走去。他的背挺得笔直,脚步稳健,没有丝毫的迟疑,也没有再回头看她们一眼。
随着他离开,门轴“吱呀”一声,又合上了。
教堂里一时间针落可闻。
“仪式?”芙兰卡摸着下巴,吹了声口哨,“神神叨叨的,突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我倒想去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仪式完了……”刻俄柏舔了舔嘴唇,小声地补充,“是不是就有烤薯饼吃了?”
芙兰卡被她逗乐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就知道吃。”
伊娜莉丝却没说话,她站起身,径直走到了教堂那扇厚重的木门前。她没有立刻去开门,而是将耳朵贴在了冰冷的门板上,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芙兰卡见伊娜莉丝一动不动地贴在门上,也压着脚步凑了过来。
“嘘。”
伊娜莉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芙兰卡立刻闭上了嘴,也学着她的样子侧耳倾听。
外面……太安静了。
安静得不正常。
风停了。虫鸣也消失了。一个两百户人的镇子,哪怕只剩下十几户,准备晚餐的时间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现在,外面就像一片坟场,连空气都凝固了。
那个叫拜尔德的老人,出门时甚至没发出一丁点脚步声,像个融化在黄昏里的幽灵。
整个苦根镇,仿佛在钟声敲响的那一刻,被什么东西从世界上抹掉了。
“看来,我们的‘晚餐仪式’已经开始了。”莫斯提玛不知何时也站到了伊娜莉丝身边,那对黑白法杖握在手中,慵懒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凉意。
伊娜莉丝不再犹豫,伸手猛地推开了教堂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外,没有广场,没有村庄,没有烤薯饼的香气。
映入眼帘的,是无边无际、浓稠得化不开的灰白色浓雾。
雾气又冷又湿,裹挟着一股泥土混合着铁锈的腥味,扑面而来。
能见度低得吓人,半米之外就是一片混沌。
“……不是吧。”芙兰卡下意识地骂了一句,长剑“呛”地一声出鞘,剑锋的寒光在浓雾中显得格外无力,“这就是你口中的异常?”
“大概是了。”莫斯提玛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刻俄柏吓得往后缩了缩,小声说:“好冷……闻起来臭臭的……”
吼——!!!
一声不似任何已知生物的咆哮,猛地从浓雾深处炸开。
那声音充满了暴戾与饥饿,仿佛能直接钻进人的骨髓。刻俄柏尖叫一声,想也不想就一头扎进了伊娜莉丝的怀里,浑身都在发抖。
伊娜莉丝立刻举起铳械,试图锁定声音的来源,但视线所及之处,除了翻滚的浓雾,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