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面见公爵之前(2 / 2)
“看来,我们得等一等了,少校。”
伊娜莉丝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高,却清晰地切断了他脑中那根即将绷断的弦。
那声音让他瞬间清醒,意识到自己喉咙里积蓄的怒火和屈辱,正毫无遮掩地落在她的眼里。
他感到一阵热辣的窘迫,僵硬地转过身,准备说些什么来掩饰。
她先他一步,向前走了一步。
副官有些疑惑的看着上前的伊娜莉丝。
“这样,麻烦你转告公爵一句话。”
她的声音很轻,副官犹豫了一下,如果她说的是废话的话,他就直接无视。
“伦蒂尼姆传来消息……”
伊娜莉丝的话说到这里,便停住了。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副官,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像两片深冬结冰的湖面,深不见底。
副官脸上的职业性微笑,在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时间凝固了。
他眼中的平静被一种剧烈的、几乎无法掩饰的震惊所取代,瞳孔在毫秒之间猛地收缩成一个针尖。
竟然和伦蒂尼姆有关?
副官重新打量了一下伊娜莉丝,这次目光里充满了惊疑和探究,然后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同样处于震惊中的凯恩。
他猛地转身,动作利落得像是在执行最紧急的军令,快步推开了身后那扇沉重的金属门。
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将一切都隔绝开来。
“我们就在这里等吗?”伊娜莉丝的声音打破了走廊里凝滞的沉默,她侧过头,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我还真想看看,温德米尔公爵的会客厅是什么样的。”
凯恩如梦初醒,脸上因羞愤而僵硬的肌肉松动了一些,随即涌上一股热辣的窘迫。
“哦……抱歉,这边请。”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有些干涩,连忙转身,为伊娜莉丝引路。
会客厅的门并没有上锁。
凯恩推开那扇镶嵌着黄铜饰条的橡木门时,门轴像是被精心保养过,转动得悄无声息。
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皮革与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冰冷,且带着一种长期无人使用的滞涩感。
高耸的穹顶像是一头巨兽的喉咙,将他们踏入房间的脚步声吞噬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令人心悸的死寂。墙壁上挂满了历代公爵的肖像,那些画中人无一例外地穿着笔挺华丽的军礼服,胸前挂满了彰显战功与地位的勋章。他们被画师定格在各自最威严的时刻,用一种如出一辙的、冰冷的审视目光,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房间里不请自来的活人。
一张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红木长桌摆在房间中央,上面放着一套精致的银质茶具和两只骨瓷茶杯。杯里盛着浅褐色的茶水,只是水面平静无波,早已失了温度,正如这房间主人的待客之道——一种流于形式、毫无诚意的冰冷。
凯恩如坐针毡。
他先是克制地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但那份沉默让他几乎要窒息。于是他站起身,在那张织着温德米尔家族双剑与盾牌徽记的昂贵地毯上踱步。军靴的硬底踩在厚实柔软的羊毛上,发不出半点声响,这让他心头的烦躁愈发无处宣泄。他又颓然坐下,伸手端起那杯早已冰凉的茶,却并不喝,只是盯着杯中液体里晃动的、模糊扭曲的自己的倒影,仿佛想从那里面看清自己这场豪赌的结局。
伊娜莉丝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她随意地选了一张天鹅绒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姿态十分放松,甚至将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了柔软的靠背。她环顾着四周,目光从那些神情肃穆的肖像画上滑过,又落在那冰冷的茶具上,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紧张或不安。
这里仿佛不是一座戒备森严、暗流涌动的军事堡垒,而只是某个乡下旅店的大堂,她也只是一个在等待一顿迟来晚餐的普通旅人。
“你不必如此。”她忽然开口,视线落在凯恩紧握着茶杯、指节泛白的手上,“她会见我们的。”
凯恩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为一声苦笑:“我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公爵……”
“我理解。”伊娜莉丝打断了他,声音平缓而有条理,“比如,伦蒂尼姆的消息究竟是不是真的。再比如,这个消息为什么会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客人’嘴里说出来。对于一个这种地位的人来说,这需要一点时间。”她端详着墙上的一幅肖像,画中的老公爵眼神阴鸷。
那幅老公爵肖像的旁边,还挂着另一幅画,一幅描绘古代战争的油画。尺寸巨大,几乎占了半面墙壁。
画中,维多利亚的蒸汽骑士正与一群身披未知重甲的敌人浴血奋战。骑士们的动力甲上伤痕累累,喷涌着白色的蒸汽,而他们的敌人则像一座座移动的钢铁堡垒,手中的武器是原始而致命的巨斧与链锤。
背景是燃烧的城市,黑烟与阴沉的天空融为一体,火光将战士们的盔甲映成不祥的暗红色。
伊娜莉丝看得津津有味,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能嗅到画中那股铁锈、硝烟与鲜血混合的气味。她似乎真的在欣赏画家的笔触和构图,而不是那惨烈的屠杀本身。
也就在这时,那扇沉重的橡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维多利亚深蓝色军装,布料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肩章上代表着公爵身份的金色纹章,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沉敛的光。一头金色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双锐利如鹰的蓝色眼眸。她没有带任何随从,一个人,却仿佛带来了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那股无形的压力瞬间抽干了房间里本就稀薄的空气。
正是温德米尔公爵。
凯恩闻声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然而公爵的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哪怕一秒,仿佛他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摆设,一块会呼吸的背景。她的目光径直越过他,落在了那个依然安坐在沙发上,还在饶有兴致地欣赏油画的女人身上。
凯恩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无意间闯入巨人对决的孩童,四周的空气都凝固成了沉重的实体,压得他喘不过气,连发出声音的资格都没有。
伊娜莉丝终于将视线从那幅血腥的油画上收回,她转过头,看向房间里这位真正的主人。
四目相对。
一个,是手握重兵,在这片动荡的土地上举足轻重的大公爵。
另一个,是身价两千四百万,名字被列在泰拉悬赏名单上的顶尖佣兵。
空气仿佛被彻底抽干了,连墙上那些肖像里的先祖们,似乎也屏住了呼吸,冷漠的油彩眼眸里第一次透出了一丝活物的专注。
最终,是温德米尔公爵先开了口。她的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冷静,锐利,不带一丝温度,像金属撞击冻土,每个字都清晰而沉重。
“你说,你有伦蒂尼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