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并非脆皮术士(2 / 2)
随着能量风暴的余波渐渐平息,被震起的碎石与烟尘如同一场灰色的雪,缓缓飘落。
空气中弥漫着岩石被高温灼烧后的焦糊气味,以及一种属于源石能量失控后,带着血腥味的甜腥。
人潮涌动的陵寝内突然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石壁裂缝中,仍有熔化的岩石在“滴答”作响,滚烫的液滴落在地上,凝固成一滩滩丑陋的黑色疤痕。
烟尘缓缓落下,伊娜莉丝依旧站在原地,只是略微垂下了手臂。
她那覆盖着合金护甲的右手五指舒展开,掌心那团吞噬了剑光的苍白火焰已经熄灭,只有几缕极淡的、黑色气息在她指尖缭绕,如同几尾迷路的鳞兽。
在盘旋片刻后,最终不甘地消散于空气中。
她呼吸平稳,胸口没有丝毫剧烈的起伏,仿佛刚才引发那场惊天动地大爆炸的人并不是她。
在她的对面,赦罪师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的仓促,脚跟在碎石地面上划出了一道短促的痕迹。
他的法杖横在身前,像一道屏障。他那身原本一尘不染的黑色长袍上,此刻沾染了大片灰尘与焦痕,显得有些狼狈。
那只紧握着法杖的手,也因为刚才失控能量的剧烈反噬,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破坏了他一直以来维持的优雅与从容。
他脸上那份傲慢与玩味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讶与困惑的神情,仿佛一位精于计算的棋手,忽然看到棋盘上的棋子自己长出了脚,走出了他无法理解的棋路。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法杖。
杖首那颗硕大的黑色源石结晶,此刻光芒黯淡,内部原本流转的银色光辉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在刚才那场由他自己的力量引发的爆炸中,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他缓缓抬起头。视线穿过弥漫的稀薄尘埃,重新锁定在那个静立不动的身影上。
“那是什么?”
他的声音响起,干涩而低沉,完全失去了之前那种华丽的语调。停顿了片刻,他似乎在组织自己的语言,试图描述刚才那颠覆了他认知的一幕。
“你的源石技艺……”
他的声音像是被烟尘和碎石打磨过,粗糙而沙哑。那只微微颤抖的手用力攥紧了杖身,试图用力量压制住那份源于力量失控的悸动。他再次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压出来。
“……到底是什么?”
伊娜莉丝没有兴趣回答他的问题。她的视线越过他狼狈的肩膀,望向更远处的混乱战场。正如她所料,刚才那场剧烈的爆炸成功地吸引了一部分萨卡兹雇佣兵的注意力,有几道凶悍的目光已经投向了这边,暂时放缓了对蒸汽骑士的围攻。
一个足以让那些陷入重围的维多利亚军人脱身的绝佳机会。
然而,伊娜莉丝的眉头却缓缓蹙起。
那些穿着厚重盔甲、周身喷吐着蒸汽的骑士们,对此仿佛毫无察觉。
他们没有后退,没有重整阵型,甚至没有片刻的迟疑。一名骑士刚刚用盾牌撞翻一个敌人,便立刻被侧面刺来的长刀贯穿了腹部装甲,可他在倒下前的最后一刻,依然用尽全力将手中的骑枪送进了另一名萨卡兹的胸膛。
他的同伴从他尚温的尸体旁冲过,没有丝毫的动容,只是更加决绝地、一味地向前冲杀。
这帮人……没打算活着回去吗!
赦罪师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属于他们之间战斗的细微情绪。
他看到她的目光完全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
自己被无视了。
在这个刚刚颠覆了他所有施术者常识的女人面前,在他颜面尽失、力量反噬、最为狼狈不堪的时刻,他被当成了一片无关紧要的背景。
那份对未知力量的渴求与被轻视的屈辱感交织在一起,瞬间化为了一股冰冷的怒火。杖首的源石结晶因为刚才的冲击而变得紊乱,暂时无法再稳定地调动能量洪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束手无策了。
他脸上的困惑与惊疑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触怒的、不加掩饰的杀意。
下一刻,他动了。
没有施法前的吟唱,没有能量汇聚的光芒。赦罪师猛地将法杖从身前横移,双手一前一后握住杖身,身体微微下沉,脚下的碎石被他蹬踏得向后激射。他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黑箭,朝着伊娜莉丝笔直地冲了上去。沉重的法杖在他手中不再是施术的媒介,而是一柄致命的战棍,呼啸着划破了弥漫的烟尘。
他可从来不是什么只能躲在远处念咒的柔弱术士。
这突如其来、完全不符合术士战斗逻辑的行动,让伊娜莉丝的瞳孔猛地一缩。她所有的心神都还系在远处的战局和那些悍不畏死的蒸汽骑士身上,完全没料到这位优雅华丽的赦罪师,竟会在此刻选择用如此原始而直接的方式发起攻击。
等她意识到危险,将注意力从远处拉回时,那裹挟着劲风的杖头,已经近在咫尺。
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