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突袭(2 / 2)
地图上,代表着霜星部队的红色图标依旧存在。
而那个一直在后方,以冷酷而稳定的频率闪烁着的,代表着己方整个炮兵阵地的巨大蓝色图标,消失了。
不是变成了代表通讯中断的灰色,也不是代表遭受攻击的红色。
就是那么干干净净地,从地图上消失了。
先前还充斥着命令与报告的信道里,此刻只剩下电流永恒不变的嘶嘶声,像无数毒蛇在耳边吐着信子,嘲弄着这突如其来的无能为力。
车厢内,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照亮了控制台上泼洒开的咖啡污渍和那股因为电路被烧毁而散发出的焦臭。
“炮兵!炮兵!听到请回答!”副官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重复,这里是指挥部,炮兵营听到请回答!”
回应他的,依旧只有那令人绝望的沙沙声。
“报告!”通讯官猛地转过身,脸色比应急灯的光还要苍白,“我们与整个炮兵阵地,失去了一切联系!”
话音未落,另一边的分析人员发现了问题。
“报告!上校!地震监测仪……监测仪刚刚捕捉到的数据……刚才发生的爆炸当量……”他似乎被自己看到的数据吓得喘不上气,停顿了一下,才用一种梦呓般的语调说完了后半句,“……相当于我们……我们一个基数的弹药库,发生了殉爆!”
“殉爆?”副官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他撑着桌子勉强站稳,脸上再无半分先前的倨傲,只剩下茫然和恐惧,“怎么可能!我们的弹药库……”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更多的声音,一个又一个惊恐万分的报告,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各个频道里疯狂地涌入指挥系统,彼此交叠,汇成一片混乱而尖利的哀嚎。
里斯拉夫的脑子一片空白。
殉爆?怎么可能!他最精锐的炮兵部队,最严密防护的阵地,那条他准备用来绞死霜星的钢铁锁链,怎么会……
就在这时,一个断断续续的、充满了极度恐惧的求救信号,从一个加密的侦察频道里幽灵般地传了进来。信号质量极差,仿佛是从地狱的另一头传来。
那是一个负责监视炮兵阵地外围的斥候。
“……救……救命……”声音被电流撕扯得支离破碎,“有人……有人袭击……一个……一个黎博利人……”
里斯拉夫的瞳孔猛地一缩。
“……蓝色的……是蓝色的火……”斥候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像个看到了神罚的原始人,“她……她一个人……她引爆了炮弹……她把所有东西都……”
信号戛然而止。
死寂再度降临。
里斯拉夫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闷响。
他走出指挥车,看到后方炮兵阵地方向上升起的蘑菇云,想用目光看到那片已经化为焦土的阵地。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滚烫的、火烧火燎般的痛感。
他引以为傲的火力优势,他精心布置的钢铁绞索,那个他用来欣赏敌人垂死挣扎的、绝对安全的后方……就这么……没了?
第十二装甲旅的主力阵地。
夜色深沉,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空旷的阵地,卷起地上的冰碴。
远方,己方炮兵阵地的方向,每一次齐射都让地平线短暂地亮如白昼,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震得人心头发麻。
装甲兵们三三两两地靠在冰冷的装甲车身上,任由柴油废气的味道和硝烟味混合在一起,钻进鼻孔。
他们对此早已习惯,只是缩着脖子,将手揣在口袋里,或是用冻得发僵的手指夹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啧啧啧,那帮炮兵小子快把矿场给犁平了,我看我们都不用动了。”一个满脸胡茬的老兵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圈很快被寒风吹散,“就是开着铁罐头过去,估计也没有会喘气的了。”
“那敢情好,省事。”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士兵搓着手,嘿嘿地笑,“最好直接不去,我可不想接触那些感染者留下来的东西。”
“瞧你怕的那样,你小子就这点出息。”老兵嗤笑一声,随即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地说道,“不过说真的,我倒宁愿去跟冻原怪物拼命,也不想再碰上维多利亚的贵妇了。我跟你们讲,上次休假的时候……”
他讲起一个关于维多利亚贵妇的颜色段子,用词粗俗,但描述得活灵活现,引得周围几个士兵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
冰冷的空气里,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就在一个士兵笑得呛了口口水,弓着腰猛烈咳嗽时,一道远超炮击的强光,猛地在炮兵阵地的方向炸开。
那光芒是如此刺眼,仿佛一颗太阳在午夜的地平线上骤然升起,将所有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在冻土之上。
紧接着,大地猛地一颤,一股无形的巨力从脚下传来,几乎将人掀翻在地。
士兵们刚刚还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咳嗽声也卡在了喉咙里。
“爆炸?!发生什么事了?!”
“那边……那是炮兵阵地的方向!是我们的炮兵阵地!”
“见鬼,是弹药库炸了?快!快联络指挥部!”一个老兵最先反应过来,对着不远处的通讯兵大吼。
然而,那个负责通讯的年轻士兵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同伴疑惑地推了他一把:“喂!发什么愣!指挥官让你联络总部!”
同伴没有得到回应,他顺着通讯兵的视线看去,只见那年轻士兵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笑容僵在嘴角,一双眼睛惊恐地瞪大,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身后,仿佛看到了什么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你看什么……”同伴下意识地嘟囔着,缓缓回过头。
一道幽蓝色的影子,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那里。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黎博利女人,她身上那套紧身的黑色作战服上,流淌着如同苍蓝火焰般的诡异纹路,在那道巨大爆炸的余光映衬下,明明灭灭,仿佛活物。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如果不是那些流动的蓝色纹路,几乎无法被察觉。她好像已经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了,久到仿佛是和这片寒冷的夜色一同降临的。
“你……你是谁……”回头的那个士兵声音发颤,他本能地想去摸腰间的配枪,但身体却因为巨大的恐惧而变得僵硬。
他的话没能问完。
伊娜莉丝动了。
她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残影,快得超出了人眼能够捕捉的极限。
下一个瞬间,她已经鬼魅般出现在那名士兵的身后。她手中握着一柄造型狰狞的铳刃,狭长的刀锋上覆盖着一层无声跳动的蓝色魂火,如同情人间的抚摸,轻轻划过士兵的脖颈。
没有预想中鲜血喷涌的画面。
伤口处,被那蓝色魂火触及的血肉,正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迅速灰败、碳化,生命力仿佛被那诡异的火焰瞬间抽干,烧成了灰烬。
那个士兵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似乎想看看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最终还是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沉重的身体砸在坚硬的冻土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
直到这声闷响传来,周围那些还处于震惊中的士兵才如梦初醒。
“敌袭——!”
一声尖锐的、变了调的呼喊划破了死寂的夜空。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伊娜莉丝的身影化作一道致命的蓝色风暴,义无反顾地冲入了那群惊慌失措的人群。
这些习惯了坐在厚重装甲后面,靠着火炮和机枪来宣泄火力的装甲兵,在空旷的阵地上,赤身裸体地面对这样一个近乎鬼魅的对手,脆弱得如同暴露在鹰隼爪下的婴孩。
铳刃上的魂火每一次闪烁,都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留下一具迅速碳化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