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濮阳坚壁(1 / 2)
濮阳城头,旌旗在初春的寒风中猎猎作响,那风似刀,刮过垛口,卷起尘土,也卷动了曹操宽大的袍袖。他扶着冰凉的青石垛口,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目光如隼,死死盯着北方那片连绵无际的敌军营寨。那里,颜良、文丑的将旗在朔风中狂舞,如同两头蛰伏的巨兽,喘息声似乎已隐隐可闻,带着血腥的压迫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守城士卒的心头。
城墙之上,血迹与烟尘交织,勾勒出连日恶战的痕迹。守军将士们倚靠在残破的垛口后,大多面带疲惫,眼窝深陷,但眼神却如淬火的铁,坚定而锐利。他们紧握着手中的长矛弓弩,如同握住最后的生机。民夫们穿梭其间,搬运着石块、滚木,修补着被投石车砸出的缺口,空气中弥漫着石灰的呛人气味、隐约的血腥气,以及一种紧绷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寂。
“明公,”程昱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破了这片死寂,“颜良部清晨的试探性进攻已被于禁将军击退,折损约百人。”
曹操没有回头,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百人……这数字如今听来,也足以让他心头一抽。吕布虽暂缓了那阴狠的经济绞杀,但兖州早已失血过多,元气大伤。眼下每一名士卒都是宝贵的种子,折损一个,便少一分生机。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胸腔里却满是滞涩。
“袁本初,”曹操的声音带着连日不休的沙哑,“这是铁了心要先碾碎我曹孟德。”他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吕布在晋阳捅了他一刀,他反倒在我这里加紧了攻势。许子远的先东后西之策,他倒是从善如流。”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他曹操,就是袁绍选定的一块磨刀石,要用河北健儿的血和他曹军残存的骨血,来磨砺袁绍问鼎天下的兵锋。他看得分明,却挣脱不得。
程昱上前半步,低声道:“吕布虽得晋阳,然张合据守榆次,稳如磐石,黑山乌桓袭扰其后,其势未成气候。袁绍自是认为,只要速破我军,便可挟大胜之威,回师从容收拾吕布。探马来报,袁绍已增兵张合,并严令黑山张燕等加大攻势。吕布那边,日子也并不好过。”
曹操冷哼一声:“他吕奉先岂是坐以待毙之人?只是远水难解近渴。眼下这濮阳之围,还需我等自己挣出一条活路。”他转过身,开始沿着城墙马道缓缓巡视,程昱落后半步跟随。脚步踏在染血的城砖上,发出沉闷的回响。见到主将巡城,士兵们纷纷挣扎着起身行礼,曹操时而停下,拍拍某个年轻士卒尚未宽厚的肩膀,查看弓弦是否保养得宜,或是俯身询问伤兵汤药可足。这些细微的举动,无声地传递着与城共存亡的决心,悄然点燃着守军眼中不屈的火焰。
“城内粮草,尚能支撑几时?”曹操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风吹散。
程昱的回答同样低沉:“若维持目前配给,不足两月。”
两月……曹操的心直往下沉。时间,是袁绍最充裕的东西,却是他最奢侈的渴望。
“告诉子和,”曹操的目光锐利起来,“虎豹骑需如藏在鞘中的利刃,养其锐气,非至绝境,不可轻动。”那是他最后的底牌,是黑暗中或许能撕开一条生路的獠牙。
“诺。”
行至一处高大的箭楼旁,曹操驻足远眺。从此处望去,袁军大营的布置更是清晰——壕沟深掘,营垒森严,旌旗蔽日,一派长期围困、稳坐钓鱼台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