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邺城的另一把火(2 / 2)
“主公,此事关系重大,影响恶劣……该如何处置?”审配待袁绍喘息稍定,低声请示,“那主犯许骃,以及涉案的一干涉案胥吏、豪强……”
袁绍喘着粗气,眼神阴鸷而混乱,扫过地上那卷劾奏文书,仿佛那是什么污秽之物。此刻,在他眼中,许攸那张平时就带着几分桀骜的脸,似乎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其才学智计,在此刻都被这“贪污”、“结党”的阴影所掩盖。
“查!给我彻查到底!”袁绍几乎是嘶吼着下令,声音因激动而尖利,“所有涉案人员,无论牵扯到谁,一个都不许放过!依照律法,从严从重惩处!至于许攸……”他顿了顿,脑海中闪过许攸往日的功劳,但立刻又被眼前的烂摊子和那股被背叛的怒火所淹没,最终恨声决断,“着他即刻起,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府门半步,更不许参与任何军政议事!他身为谋臣,教族不严,纵容亲眷酿此塌天大祸,还有何颜面立于幕府,有何资格再参赞机要!”
这处罚,看似保留了许攸的官职爵位,留有余地,但“闭门思过”、“不得参与军政”,等于在事实上暂时剥夺了许攸的一切权力、话语权和影响力。在这个风云激荡、瞬息万变的时刻,被强制远离权力中枢,其后果,不言而喻。
“诺!臣谨遵主公谕令,即刻督办!”审配心中狂喜,面上却依旧保持肃穆,躬身领命,缓缓退出了暖阁。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在邺城的上层圈子里传播开来。许攸在自家府邸闻此噩耗,先是惊愕失色,难以置信,待确认消息属实后,瞬间暴怒如狂,将书房内一架心爱的白玉屏风砸得粉碎。他并非不知族侄有些劣迹,却万没想到会闹得如此之大,更未料到审配等人竟会借此机会,下此狠手!而最让他感到刺骨冰寒的,是袁绍的态度!不听他一句辩解,不问事情原委,便直接采纳审配之言,将他如同囚犯般软禁府中!
“昏聩之主!庸碌之辈!听信谗言,忠奸不辨!河北基业,迟早败于汝手!”许攸在密室内捶胸顿足,跳脚怒骂,声音却不敢传出太高。一种巨大的、被抛弃、被构陷的危机感与滔天愤怒,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而邺城发生的这一切,自然也通过某些隐秘至极的渠道,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了许都的司空府。
曹操仔细聆听着心腹的详细汇报,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几乎难以掩饰的笑容。“许子远的家人贪污?数额巨大?袁本初正在气头上,将其闲置?好,好,好!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看向身旁的郭嘉和荀攸,眼中闪烁着猎人发现猎物落入陷阱时的光芒,“你们说,若是此刻,有一封来自许都的、言辞恳切问候许子远及其家人近况的密信,‘偶然间’落到了审配,或者直接呈送到了袁本初的案头,将会是何等有趣的一幕?”
郭嘉闻言,抚掌轻笑,笑容中带着洞悉人性的冰冷:“那便是黄泥落于裤裆,非其过亦难辨其清。袁本初此刻正疑神疑鬼,惊弓之鸟,见此信必认定许攸早与我等暗通款曲,其心可诛!届时,河北幕府自断一臂,智士离心,而我等,或可……于废墟之中,再得一可用之材?”他最后一句话,带着试探与考量。
曹操眼中精光一闪,沉吟片刻,却缓缓摇了摇头:“许子远此人,贪而智,性情狂狷,可用,却不可尽信,驾驭需费心思,亦不可操之过急,引人怀疑。眼下,能借袁本初之手,令其在河北彻底失势,孤立无援,于我而言,便是莫大之利。至于其他……且静观其变,容后再议。”
他顿了顿,果断下令:“去,依计行事。记住,信需以寻常绢帛书写,字迹模仿寻常文吏,内容要写得含糊其辞,既有故旧关切之意,又要有未能尽言、点到即止的遗憾,务必让看到此信的人,自己去猜,自己去想,自己去补全那最不堪的‘真相’!”
“诺!”
又一滴精心淬炼的毒液,瞄准了河北已然千疮百孔、裂痕遍布的肌体,悄无声息地滴落。袁绍的烦恼与困境,在这个漫长而酷寒的冬天,注定只会层层加码,愈演愈烈。而那原本就脆弱不堪的信任纽带,也将在这一次次内外交织的打击与无休止的猜忌中,逐渐崩断,再无挽回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