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流水落花 各有执念(1 / 2)
景和二十年的春天。
四十三岁的祝英台站在一树繁花下。
岁月在她眼角留下了浅浅细纹,却让那份从容气度更加动人。
“母后,您看这枝可好?”
十四岁的公主马怀瑜攀在梯子上,精心挑选着开得最盛的梨花枝。
她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与父亲的英气,已初显少女风华。
“小心些。”祝英台仰头含笑。
不远处,二十二岁的太子马怀瑾正在与几位年轻臣子议事——
马文才已开始让太子参与朝政。
少年身着杏黄袍服,言谈举止间已颇有储君风范。
光阴如流水,倏忽十三载。
这些年,北方战乱不休。
苻坚的前秦在淝水之战后分崩离析,各族混战,烽烟四起。
唯有江南的大吴,在马文才治下,河清海晏,仓廪充盈。
去岁清查户簿,全国人口比立国之初竟增了三成,商旅往来,书院兴盛,真真是太平盛世。
而这一切安稳的根基,是深宫中那对始终如一的帝后。
“陛下今日又驳回了选妃的折子。”
晚膳后,祝英台为马文才揉着肩颈,轻声道,“御史台那几位老臣,也是为国着想。”
马文才闭目养神,闻言轻笑:“朕已四十有四,太子已能分忧,他们就看不得朕好。”
他握住肩上妻子的手,“再说,朕有你就够了。”
这话他说了二十年,从未变过。
祝英台心中暖流淌过。
这些年,他给她的是真正的“一世安稳”。
不只是荣华富贵,更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珍视。
朝堂上雷厉风行的帝王,回到椒房殿。
仍是会为她深夜掖被、记得她爱吃什么、在她生病时整夜守着的夫君。
“瑜儿的婚事,你看谢家三郎如何?”马文才忽然问。
祝英台沉吟:“谢琰的次子?那孩子倒是不错,只是瑜儿似乎……”
“似乎心有所属?”马文才笑,“朕看她和镇军大将军家那个小子走得挺近。”
马石的长子马继业,如今已是羽林卫中郎将,与马怀瑜青梅竹马。
祝英台想起女儿提起那人时微红的耳根,也笑了:“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琢磨吧。”
窗外月色皎洁,梨花影落满阶。
这般家常絮语,是他们二十年婚姻最平常却也最珍贵的模样。
………
同一轮明月,照在千里之外的江州治所浔阳。
刺史府书房内,四十五岁的梁山伯伏案疾书。
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在满墙的水利舆图上。
他已在此任上十三年,江州大小河道,没有他不熟悉的。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书写。
他忙用帕子掩口,待平息下来,帕心已见点点猩红。
老仆四九端着药进来,见状眼眶一红:“大人,您该歇息了。医官说了,这病最忌劳神……”
梁山伯摆手,将染血的帕子收起:“无妨,写完这份《彭蠡泽疏浚纲要》就好。”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面容清癯,双颊因久病而凹陷,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温和。
四九欲言又止。
他知道劝不动——大人这一生,心里装着水利,装着百姓,还装着那个永远不可能的人。
这些年,梁山伯走遍江州山山水水,修堤筑坝,开渠引水。
经他手整治的水利工程,惠泽良田数十万亩。
他官声极好,却始终独身。
早年还有同僚为他做媒,都被婉拒。
后来大家也明白了:这位梁刺史,心不在此。
只有四九知道,大人箱匣最底层,珍藏着一套旧衣。
这些年从杭州辗转传来的只言片语。
都会让大人对着那只箱子静坐许久,然后更努力地投入公务。
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人近一些,哪怕只是在共同守护这片她生活的土地。
“四九。”梁山伯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说,她如今……过得好吗?”
四九鼻子一酸:“好,当然好。陛下待娘娘如珠如宝,天下人都知道。”
梁山伯笑了,笑容里满是欣慰,却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寂寥:“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