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还珠杜若兰复仇记2(1 / 2)
绣楼下的喧嚣像潮水般涌上来,又渐渐退去,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黏稠的寂静,包裹着杜府的内堂。
大红绸缎还喜庆地挂着,烛火噼啪作响,映得杜老爷那张圆胖的脸忽明忽暗,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杜夫人捏着帕子,坐在一旁,眼圈泛红,欲言又止。
杜若兰安静地坐在下首,身上还是那身刺目的红。她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嫁衣袖口繁复的金线刺绣,那冰凉的触感,一点点压着她心底翻腾的毒焰。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杜老爷猛地一拍桌子,茶盏跳了一跳,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一个穷酸秀才,还是个……还是个乞丐!这让我杜家的脸往哪儿搁!这婚事,不能认!绝不能认!”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目光扫过女儿,带着痛心和不甘。洪员外那边,本来都说好了的,虽说是续弦,年纪大了些,可家底丰厚,若兰过去就是当家主母,一辈子吃穿不愁。怎么偏偏……偏偏就……
杜夫人终于忍不住,哽咽道:“老爷,话是这么说,可……可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绣球是他接住的,这……这规矩……”
“规矩?什么狗屁规矩!”杜老爷口不择言,“我杜家几代积累,难道就要毁在一个乞丐手里?”
“爹,娘。”杜若兰抬起头,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冰投入沸水,瞬间让激动的二老安静下来。她脸上没有什么血色,眼神却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慌。“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兰儿,你……”杜夫人心疼地抓住女儿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杜若兰任由母亲握着,目光转向父亲,语气平淡无波:“女儿看见了也听见了。”
杜老爷一愣:“看见什么听见什么?”
“看见是谁,把绣球踢到那齐志高怀里的。”她慢慢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是那位……跟着贵人一起的,穿红衣裳的姑娘。”
杜老爷和杜夫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当时在府内安排,并未亲眼看见楼下细节,只听家丁回报说绣球被个乞丐接了,还道是运气差到极点,却不想其中还有这等“人为”!
“是……是那个跳起来胡闹的丫头?”杜老爷回想起来,似乎家丁是提过一嘴有个姑娘不安分。
杜若兰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转瞬即逝:“是她。女儿还看见,她身边那位气度不凡的中年贵人,并未阻止,反而……面带笑意,觉得有趣。”
这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杜老爷头上。他经商多年,能在京城站稳脚跟,岂是蠢人?立刻品出了女儿话里的深意。能让福伦大人陪同,身边护卫隐隐透着煞气的“贵人”,这京城里能有几个?那红衣姑娘叫他“老爷”,态度亲昵不拘礼……
他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又由晴转阴,最后定格为一种复杂的、带着惊惧和无奈的灰败。
杜若兰看着父亲神色的变化,知道他已经明白了。她垂下眼睫,遮住眸底深处的讥讽。瞧,多么现实。前一秒还在怒骂乞丐玷污门楣,后一秒想到“贵人”的态度,就连抗争的念头都不敢有了。
“而且,”她继续加码,声音依旧轻柔,却像钝刀子割肉,“福伦福大人,当时就在近前。绣球落下后,他看了那齐志高几眼,还……给了那齐志高两锭金子。”
“什么?!”杜老爷这次是真的惊得站了起来。福伦!那是天子近臣!他给那穷秀才金子?这是什么信号?
杜若兰抬起眼,看着父亲,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福大人还对周围人说,既是绣球招亲,接了绣球,便是天意,杜家诗礼传家,想必不会违背承诺。”
“噗通”一声,杜老爷跌坐回椅子里,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天意?狗屁的天意!这分明是“上意”!是那位贵人觉得这穷秀才顺眼,是福伦在代表贵人施压!
他颓然地挥了挥手,声音干涩嘶哑:“罢了……罢了……既然是……是天意……那就……认了吧……”
杜夫人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
杜若兰静静地看着父母,一个瞬间老了十岁,一个悲伤无助。她心里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前世,她也是这般无助,这般认命,甚至还带着一点对“才子落难”的怜悯和期待。
今生,不会了。
她站起身,对着父母盈盈一拜,语气温顺得不可思议:“女儿明白爹娘的难处。既是天意,女儿……嫁。”
“兰儿……”杜夫人抬起泪眼,看着女儿过于平静的脸,心头莫名一悸。
杜若兰却不再多言,转身,拖着那身沉重的大红嫁衣,一步步走回自己的闺房。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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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志高被“请”进了杜府一处偏僻的客院梳洗。他站在院子里,身上还穿着那件打补丁的青衫,只是外面罩了件杜家下人临时找来的、不太合体的干净外袍。他局促地搓着手,看着眼前虽不奢华却也整洁雅致的院落,心头百感交集。
狂喜过后,是深深的不安和自卑。他一个穷秀才,身无长物,如何配得上杜家千金?这泼天的富贵,真的就砸到他头上了?
正当他心神不宁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体面、气质沉稳的中年管事引着两人走了进来。前面一人,身着常服,但眉宇间自带威严,正是之前在街上给他金子的那位福伦福大人!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