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走的人多了,路才成了魂(1 / 2)
清晨的微光为涅盘城镀上一层冰冷的银边。
喧嚣散尽,碎砖广场空无一人,唯有那条由亡者足迹拼凑而成的小径,仍在固执地散发着柔和而微弱的金光。
林小满独自蹲在路径的起点。
他将那只用了许久的搪瓷杯倾斜,小心翼翼地接住从地砖缝隙间渗出的、清澈见底的水流。
那是“西市暗河”复苏后的第一捧水,甘冽中带着一股深埋地底的陈旧气息。
当杯子盛满,他凝神看去,只见杯底沉淀着一层极其细微的金属碎屑,在水光中折射出黯淡的、数字化的光泽。
他用指尖捻起一枚,放在眼前。
那是一块旧时代工人制服上的编号牌残片,上面模糊的刻痕依稀可辨——“A-734”。
他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将杯中的水倒回地面,同时,一缕几乎无法察觉的愿力,如同一条透明的游鱼,被他悄悄藏进水流,顺着新生的路脉,无声地潜入城市地底的深处。
愿力是最好的信使。
片刻之后,远在数公里之外,那片早已废弃的纺织厂遗址中,一根锈迹斑斑、直指天空的巨大烟囱,发出了极其轻微的震颤。
一块悬挂在烟囱半腰、被风雨侵蚀了近百年的铁牌,“哐当”一声,坠落在地。
铁牌翻滚着,正面朝上,上面蚀刻的文字在晨光中清晰无比:“第七车间·静默通行区”。
林小满缓缓站起身,望向烟囱的方向,眼神深邃。
这条路,并未在终点结束。
它只是走累了,换了个方向,继续呼吸。
与此同时,沈清棠正带着她的移动医疗队,沿着这条“沉默之路”进行巡诊。
她的发现令人震惊:凡是昨天踏过这条路径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其脑波中长期被压抑、代表着愧疚与悔恨的“负罪记忆波段”,都出现了显着的减弱。
仿佛一段沉重的历史,终于得到了来自大地的谅解。
在一处拐角,她停下了脚步。
一名身材魁梧、手臂上还残留着机械义肢接口的中年男人,正跪在那片由虚影构成的女工群像面前,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至极的痛哭。
资料显示,他曾是“城市优化进程”中负责拆迁的退役机械师。
沈清棠没有上前劝慰,只是静静地走过去,取出那枚古老的听诊器,将冰凉的金属探头,轻轻贴上他剧烈起伏的胸口。
“咚……咚……咚……”
男人浑身一震,哭声戛然而止。
“你的心跳,”沈清棠的声音轻柔却拥有穿透人心的力量,“和她们下班时的脚步节奏,是一样的。”
男人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骇然。
那是他母亲的步频。
他那位在纺织厂工作了一辈子,最后因“生产效率低下”被强制退休的母亲,每日回家时,踏上楼梯的脚步声。
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却不想,这节奏早已刻进了他的心跳里。
沈清棠收回听诊器,在个人终端上默默记录下一行字:“治愈不是遗忘,而是让愧疚与记忆,在同一个身体里找到共存的频率。”
城市另一端,黎明时分,楚惜音才终于直起身。
她彻夜未眠,在老厂区的尽头,立起了一座惊心动魄的流动雕塑。
那是由她体内的液态纳米金属构成的“行走群像”,数百个身影,姿态各异,有佝偻的老妇,有疲惫的工人,有奔跑的少年,但他们的步伐,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统一着,迈向同一个虚无的远方。
为了完成这座作品,她切断了自己全身七处主要的纳米链路,任由冰冷的金属退去,露出大片属于人类的、布满陈旧伤疤的原始血肉。
她用最原始的方式,将所有能找到的、在那场强制拆迁中的遇难者姓名,一个一个,刻在了雕塑的基座上。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在雕塑之上,奇迹发生了。
整座由液态金属构成的作品,突然开始嗡嗡共鸣,发出一阵低沉而悠扬的哼鸣。
那曲调质朴、悲凉,却又带着一股压不垮的韧劲——正是当年女工们为了反抗“静默通行制”,偷偷在心底传唱的劳动号子!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