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不动的人,才是真正的赶路人(1 / 2)
第七十七天,路径停止了延伸。
那由无数金色脚印和星光名字铺就的道路,在抵达焦土区的中心后,便如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的星辰,光芒黯淡,归于沉寂。
聚集于此的人们,从最初的狂热和激动中冷静下来,脸上浮现出失落与茫然。
他们以为这条路的终点会是天堂,或是某个可以安息的圣地,但前方什么都没有。
不,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在路径的尽头,矗立着一堵墙。
一堵由凝固的黑色烟尘与破碎的记忆数据流构成的“记忆墙”。
墙面并不平滑,上面以一种诡异的动态,反复播放着一个无声的画面——巨大的、冰冷的推土机履带,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碾过一栋摇摇欲坠的老式居民楼,碾过那块写着“王秀英”的烧焦门牌,将一切化为碎砖与尘埃。
那是绝望的最后一帧,是被定格的、永恒的毁灭瞬间。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骚动与愤怒。
这算什么?
耗尽了所有人的希望与悔恨,最终只为了让他们一遍遍重温这最残忍的结局?
这堵墙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嘲讽,宣告着一切努力的徒劳。
连刚刚获得救赎、心中燃起微光的周明远,也再次面如死灰。
就在所有人的情绪即将崩溃之际,林小满动了。
他没有像众人预期的那样,凝聚起磅礴的愿力去轰开这堵墙,也没有发表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说。
他只是默默地穿过人群,走到那堵令人窒息的墙前,从怀里拿出那个他从2024年带来的、边缘已经磕掉瓷的白色搪瓷杯,轻轻放在了地上。
然后,他就在墙前坐了下来,盘起双腿,双手放在膝上,闭上了眼睛。
那个姿势,就如同他一百年前在街头摆地摊时,坐在小马扎上,安静等待下一个顾客的样子。
仿佛眼前的不是一堵绝望之墙,而只是他摊位前的一片空地。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在等。
一天过去了,他纹丝不动。
焦躁的人群在他的沉默中渐渐安静下来,无人催促,无人喧哗。
两天过去了,他依旧如同一尊雕塑。
一些人开始效仿他,在路径上坐下,静静地凝视着那堵墙,或者闭上眼,感受着脚下土地的余温。
第三日清晨,当第一缕人造阳光穿透暮光带的悬浮粒子,照在墙面上时,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起。
那坚不可摧的记忆墙上,突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缝隙如蛛网般迅速蔓延,黑色的烟尘簌簌落下,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那不是废墟,而是一间被完整保存下来的老屋客厅。
墙上挂着一张微微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的人笑得灿烂;一张老旧的八仙桌上,还摆着几杯未曾喝完、已经凉透的清茶。
时间,仿佛在这间屋子里,被按下了暂停键。
奇迹没有引发欢呼,反而带来了一种更深沉的静穆。
沈清棠是第一个发现异常的人。
作为医生,她敏锐地察觉到,那些跟随林小满静坐了两天的人,无论是基底人类还是经过改造的塑形者,他们的精神阈值都出现了惊人的稳定,一些细微的旧伤甚至在缓慢自愈。
她立刻调动医疗终端,对一名静坐了四十八小时的基底人类志愿者进行了深度细胞扫描。
结果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志愿者体内细胞的端粒磨损率显着降低,其再生速度,竟比使用高阶修复液时还要快上百分之三十!
一个大胆而颠覆性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成型。
她将其命名为——“静止疗法”。
她找到了涅盘城中一群特殊的病人:那些因过度沉浸于“瞬时文化”,心神俱疲,记忆与情感系统濒临崩溃的云栖者。
他们被迫临时下载到备用躯体中,因为他们的数据流已经混乱到无法维持纯意识形态。
沈清棠对他们提出了一个简单的治疗方案:“在这条路的尽头,闭上眼睛,坐七天。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
第一个接受治疗的,是一位名叫白术的前记忆编辑官。
他曾因“效率至上”的原则,亲手删除了三百条被系统判定为“低效冗余”的个人记忆,最终导致自己的情感模块彻底错乱。
他麻木地坐下,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第七日,当他睁开眼时,浑浊的眼球瞬间被泪水填满,滚烫的泪珠划过他已经遗忘如何做出表情的脸颊。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自己五岁女儿的生日宴会上,那个穿着小花裙子的女孩,是如何跑着调,却又无比自豪地为他唱了一首《小星星》。
那段被他亲手删除的、毫无“价值”的记忆,在他彻底静下来之后,如同迷路的孩子,终于追上了他远去的脚步。
“遗忘不是缺失……”沈清棠在她的研究日志上,用颤抖的笔记下结论,“它只是因为我们转身太快。只要肯慢下来,停下来,记忆……终会追上你。”
这股静止的风潮,也触动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