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永历“入赘”(1 / 2)
当曹变蛟率领的大明王师,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地顺桂江而下,兵不血刃地抵达梧州城下时,眼前已是一片混乱后的狼藉。
城门洞开,城内哭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是携家带口、不知所措的流民,显然朱由榔的仓皇撤离引发了巨大的恐慌和秩序崩塌。
梧州知府李宝奕早已脱下官帽,率领一众胥吏,诚惶诚恐地跪在城门口泥泞的地上。
见到曹变蛟的帅旗,他立刻以头抢地,声音带着哭腔:
“下官无能!下官有罪!未能保住梧州府库,致使库藏被伪帝及其乱军劫掠一空,城中秩序崩坏,百姓受苦!下官……下官愧对朝廷,请曹大帅依律责罚!”
曹变蛟端坐于马上,目光锐利地扫过李宝奕和他身后那些瑟瑟发抖的官员,淡淡问道:“李知府不必请罪。本帅听闻,那伪帝朱由榔已弃城而逃,往南宁方向去了。李知府身为梧州父母官,当时为何没有一同前往,继续效忠你那‘皇帝’啊?”
李宝奕闻言,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大义凛然、忠贞不二的表情,声音也洪亮了几分:
“曹大帅明鉴!那朱由榔不过是沐猴而冠,悖逆篡位之贼子!下官深受皇恩,世食明禄,岂能与此等国贼同流合污?非但下官誓死不从,我梧州城内尚有忠义将士两千余人,亦不愿附逆,愿留待王师,为国效力!”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仿佛之前开门迎奉朱由榔、供应钱粮的不是他一般。
曹变蛟心中冷笑,自然明白这不过是地方官常见的骑墙观望、见风使舵之举。
如今朱由榔已成丧家之犬,无钱无粮,众叛亲离,树倒猢狲散是必然结局。他也懒得戳穿这层窗户纸,稳定地方、筹措粮饷才是当务之急。
他语气缓和了些,说道:“李知府及诸位将士的忠心,本帅知晓了。起来吧。如今王师已至,过往之事,暂且不究。只是大军远征,数万将士的粮草补给,还需李知府多多费心,尽快恢复秩序,安抚百姓。”
李宝奕听到这话,如同听到了特赦令,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知道自己这顶乌纱帽算是保住了。他连忙磕头如捣蒜,感激涕零地保证:“谢大帅恩典!大帅放心!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保障大军供给,安抚地方,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安排完政务,曹变蛟与郑鸿逵并马入城。看着城内混乱的景象,郑鸿逵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低声问道:
“曹帅,末将有一事不明。当初在桂北,我们明明可以封锁消息,甚至在桂林设下埋伏,便能将那朱由榔一举成擒,永绝后患。为何当时要故意放走杨大甫,告知他我军南下的消息?如今倒好,让他闻风而逃,我们还得劳师动众,一路追到南宁去,这岂不是纵虎归山,徒增麻烦?”
曹变蛟闻言,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他勒住马缰,目光似乎穿透了南方的重重山峦,缓缓说道:
“鸿逵啊,你这想法,是武将的思维。但此乃陛下亲自定下的方略。”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深沉:“以陛下的志向,我大明王师南下的脚步,会仅仅止于收复两广之地吗?”
郑鸿逵心下一惊,一个更大胆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他失声道:“曹帅的意思是……陛下是故意要将朱由榔这‘祸水’赶往安南?”
曹变蛟微微颔首,眼中精光闪动,压低了声音:“朱由榔如今虽成流寇,但毕竟顶着一个‘大明皇帝’的名头。他若窜入安南,安南莫氏政权该如何自处,是接纳还是驱逐?无论作何选择,都必将引发争端,届时我军就有进入安南的借口!”
郑鸿逵随即明白了陛下的用意,立刻说道:“末将这就率军西进,夺取桂西各府,彻底掐断永历逃亡云南的通道!”
永历帝朱由榔一行人如同惊弓之鸟,终于逃到南宁时,清点人马,身边仅剩下三千余残兵败将,个个面有菜色,士气低落。
这点人马,莫说是抵御曹变蛟与李来亨那如狼似虎的追兵,就是想完全控制住南宁城及其周边地区的局势,都显得捉襟见肘,力不从心。
一种穷途末路的绝望气氛,笼罩着这座临时“行在”。
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见朱由榔愁眉不展,便小心翼翼地献计:“陛下,如今单凭我们自身之力,恐难抵挡北军兵锋。有道是‘广西狼兵雄于天下’,其彪悍善战,闻名遐迩。为今之计,唯有借助周边各土司的力量,许以高官厚禄,使其为我所用,方有一线生机,或许能保住大明西南啊!”
走投无路的朱由榔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下旨,召见南宁周边各峒、各寨有实力的土司首领。
圣旨传出,土司们倒是来了不少,毕竟皇帝的名头还是有些吸引力的。行宫大殿内,朱由榔强打精神,按照马吉翔事先拟好的名单,一口气册封了一堆“宣慰使”、“指挥同知”、“昭勇将军”之类的空头官职。
然而,这些能在地方上称雄一方的土司首领,哪个不是人精?
一堆不能吃、不能喝、毫无实际利益的空名头,就想让他们出兵卖命,去对抗强大的北朝军队?众人表面上叩谢天恩,却绝口不提发兵援助之事,场面一时颇为尴尬冷清。
势力最大、控制着左右江流域大片地盘的田州土司长纳,终于慢悠悠地开口了。他身材魁梧,目光精明,声若洪钟:
“皇帝陛下天恩浩荡,赐予我等官职,我等感激不尽!只是,北军势大,刀枪无眼,儿郎们出征,需要安家卖命钱啊……”
他话锋一转,目光炯炯地看向朱由榔,“臣有一女,名唤岑花,年方十六,尚未婚配,聪慧贤淑。陛下乃真龙天子,若能不弃蛮荒陋质,迎娶小女,以示朝廷与我等土司永结同心。那么,我各部族不仅愿意听从陛下差遣,誓死保卫南宁,臣,长纳,更愿个人拿出十万两白银,作为小女的嫁妆,以充陛下军资!”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就连其他土司也都向长纳投来了异样的眼神。
“这老小子可真敢提条件,居然要大明天子娶他家的闺女?”
礼部尚书黄宗羲当场勃然变色,出列厉声反对:“荒谬!我大明自太祖开国以来,向来不同外族和亲!此乃祖制!陛下身为九五之尊,天下共主,岂能屈尊降贵,迎娶一土司之女?”
“此举置朝廷体统于何地,置陛下天威于何地?万万不可!”
马吉翔立刻尖声反驳:“黄尚书此言差矣!壮、瑶、苗等族,皆是我大明子民,世代居住于此,何来‘外族’之说?陛下迎娶壮家贤女为妃,正是广布天恩,彰显陛下四海一家之胸襟!此举必能使南宁周边各族感念圣德,团结一致,共抗北军!此乃存亡续绝之良策,岂能拘泥于虚礼?”
龙椅上的朱由榔,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内心极度不愿,想他堂堂大明皇帝,如今竟沦落到要靠娶一个“蛮夷”土司之女来换取支持和活路,这是何等的屈辱!然而,现实是冰冷的。
没有兵,没有钱,他明天就可能成为阶下囚。是所谓的“天朝体面”重要,还是眼下的生存重要?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朱由榔艰难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妥协的疲惫和求生的欲望。
他声音干涩地开口:“马爱卿……所言,甚合朕意。为团结抗敌,朕……准奏。”
很快,一场仓促却不得不显得隆重的婚礼在南宁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