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赫索斯的傀儡一生(二)(2 / 2)
赫索斯的分身就立在他们身侧,神魂凝实的轮廓已变得有些透明,像是下一秒就要散入这无边暗域。
他垂着头,曾经如母亲珀丽欧缇般璀璨的银金色卷发,早就变成了墨汁般的沉郁色泽——那是数万年征战里,无数亡魂的哀嚎与他亲手沾染的罪孽,一寸寸染透的结果。
发丝垂落遮住了他的眉眼,只看得见他微微颤抖的肩头,连带动着黑袍下摆泛起细碎的涟漪,那是极致压抑下,连神魂都无法控制的震颤。
“他把我当成最锋利的刀。”赫索斯终于缓缓抬头,林昭昭与司徒风华齐齐倒吸一口冷气——那双眼眸哪里还有半分孩童时的澄澈?深不见底的猩红在瞳孔中翻涌,那是被母亲惨死的画面、哥哥的剑锋、万载骂名反复淬炼的仇恨,硬生生烧出来的颜色。
他抬手,虚幻的指尖划过自己的眼窝,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却字字砸在人心上,“他教我修炼最阴毒的功法,用清衍界百姓的怨魂喂我的剑;他指着那些安居乐业的星球告诉我,是他们当初唾弃清衍界,是他们间接害死了我的母亲。”
“在他年一年的洗脑下,我信了。”他的笑声带着血腥气,“我踏平伽蓝星时,那里的小皇子才刚满周岁,抱着我的剑鞘喊我‘神明’,可我还是亲手砍下了他父亲的头颅。那天混元无极老祖的分身如期而至,在圣光里接住吓得哭不出声的小皇子,告诉所有人,是我这个邪魔毁了他们的家园,而他是来拯救他们的道祖。”
“那些星球的人骂我邪魔,朝我吐唾沫,用最恶毒的诅咒咒我魂飞魄散。”赫索斯的猩红瞳孔微微收缩,像是又看到了那些画面,“可他们不知道,每次挥剑前,我都会想起母亲在露台上教我认星星的模样,想起她告诉我‘光明从不是靠着杀戮可以换来的’。我砍下沉沦的头颅,飞溅的血会溅在我的发上,让它更黑一分;他收获虔诚的信仰,受万人跪拜,而我只能躲在虚冥界的骷髅宫里,对着母亲唯一的遗物——半块月白纱巾,吐出血来。”
“我是他的傀儡,连仇恨都是被他精心设计的引线。”他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那双手曾握过母亲温软的指尖,后来却只握过染血的剑柄,“他要信仰,我就去制造毁灭;他要尊崇,我就去背负罪孽。连我如今这副鬼样子——黑头发,红眼睛,都是他给我的‘礼物’,时刻提醒我,我是靠仇恨活下来的怪物。”
林昭昭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她抬手捂住嘴,才没让哽咽声破口而出。她想起战场上那个黑袍翻飞、眼神狠戾的赫索斯,想起他挥剑时毫不犹豫的模样,那时她只觉得此人冷酷无情,如今才懂,每一次挥剑,都是他在亲手凌迟自己的灵魂。
司徒风华的脸色比这暗域还要阴沉,他抱紧了怀里抽泣的妻子,胸腔里翻涌的不仅是愤怒,更有沉甸甸的同情——一个从出生起就被命运钉在耻辱柱上的人,连反抗的资格都被剥夺,只能在别人编织的仇恨里,做一具行尸走肉。
司徒风华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向赫索斯的分身,语气郑重得如同立誓:“你的傀儡人生,从这一刻起,就结束了。混元无极老祖欠你的,欠珀丽欧缇神女的,欠那些被连累的清衍界百姓的,甚至欠那些被你误杀的亡魂的,我们一起讨回来。”他顿了顿,补充道,“不是以‘刀’的身份,是以赫索斯的身份。”
赫索斯的分身猛地一震,猩红的瞳孔中第一次泛起了涟漪,那不是仇恨的狂躁,而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怔怔地看着司徒风华,又看向泪流满面却眼神坚定的林昭昭,墨色的发丝下,喉结滚动了数次。许久,他那虚幻的指尖微微蜷缩,原本沉郁的猩红瞳孔里,竟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光,如同被墨色笼罩的夜空,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他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久未言说的沙哑,最终化作两个字,轻却清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