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审判回响(2 / 2)
外部,那时空钥匙装置稳定如恒星核心的光芒,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失控的、如同垂死挣扎般的疯狂闪烁。装置表面那蕴含了极高时空法则的复杂几何结构,开始从最基础的层面崩解,不是爆炸,而是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悄无声息地瓦解、消散,还原为最原始的粒子流,旋即被那个不断缓慢扩大的“虚无之点”吞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与此同时,时渊的最深处,那原本已被编织者意识侵蚀大半、变得僵化而诡异的混沌之源意志,也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极致痛苦与一丝诡异……解脱感的咆哮。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在它意识核心、试图将其彻底格式化的冰冷触须,正在被那“抹除”的力量无情地、彻底地剔除、消散。混沌之源重新变得“纯净”,恢复了其原始的、混乱的本质。然而,它的喜悦(如果那能称之为喜悦的话)并未持续哪怕一瞬,因为那股代表着绝对“无”的抹除力量,在清理了“异物”之后,并未停歇,同样作用在了它本身那庞大无匹的意识体上!古老的封印并未被打破,而是被一种更绝对、更无情、更不容置疑的方式“加固”与“修正”!混沌之源的咆哮瞬间化为了惨嚎,其活跃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衰减,庞大的意识如同受伤的巨兽,缓缓沉向时渊最黑暗的深处,那原本沸腾的能量喷发也迅速减弱,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审判,果然是无差别且绝对公正的!它否定了编织者的僭越,也同样惩罚了混沌之源的躁动!
瞬息之间,战场形势天翻地覆,却又陷入了更深层次、更令人绝望的混乱。编织者舰队失去了与主体意识的连接以及统一指挥,陷入全面瘫痪,不少战舰如同无头苍蝇般相互碰撞,或者被失控暴走的混沌造物扑上撕碎,更有一部分不幸被那不断缓慢扩张的“虚无之点”的边缘轻轻擦过,瞬间便从物质到能量彻底消失,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证据。混沌造物们也失去了明确的指令和目标,在战场上漫无目的地疯狂肆虐,互相攻击、吞噬,甚至开始凭借本能,惊恐地远离时渊和那个散发着令它们本能恐惧气息的“虚无之点”。
主控室内,死里逃生的众人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被这超越理解、如同神迹又如同末日般的景象震撼得魂飞魄散。格伦长老呆呆地看着外部监测画面上传来的、现实结构被强行修改的恐怖景象,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是一种世界观被彻底粉碎的茫然与恐惧。
炎烬也松了一口气,门外的混沌造物攻击性骤减,大部分开始本能地退却,但他依旧紧握战斧,不敢有丝毫松懈。那股笼罩一切的、冰冷的注视感,让他感觉自己是如此渺小和脆弱,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令人绝望的绝对差距。
就在这片极致的混乱与寂静中,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长河的意念,悄然连接上了凌湮的意识。是地脉意志!它的意念不再充满之前的恐慌与迷茫,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的敬畏与……深切的悲伤。
“守护者……古老的契约……已被履行……”地脉意志传递来的信息依旧断断续续,却蕴含着沉重的历史尘埃与宿命感。
“审判之眼……已然睁开……规则的错误……正在被修正……”
“但是……代价……巨大的代价……维持‘存在’的根基在震动……我……必须沉睡了……即将……”
凌湮的灵魂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瞬间明悟了许多。这所谓的“审判”,并非某个具体存在的意志体现,它更像是这片宇宙本身设定好的、用于应对某种危及现实根基的极端情况的“自检与修复机制”或者“终极防火墙”!而地脉意志,似乎是这个宏大机制的一个组成部分,或者说,是机制与本地现实交互的一个“接口”。它之前之所以如此恐惧,不仅仅是因为混沌之源的威胁,更是因为它模糊地预见到了这“审判之眼”的睁开将带来的、波及整个现实的巨大震荡!而每一次启动这终极的“修正”机制,似乎都会对作为现实基石之一的地脉本身,造成难以想象的负担与创伤,甚至可能导致其陷入极其漫长、近乎永恒的沉眠!
然而,还未等凌湮从这惊人的真相中回过神来,去思考地脉沉睡带来的灾难性后果,外部战场的异变再次发生。那时空钥匙装置终于彻底、完全地崩解,化为一片不断被“虚无之点”吞噬的、绚烂而凄凉的粒子流,最终消失无踪。失去了装置的支撑,那连接光束也彻底湮灭在虚无之中,仿佛从未存在。混沌之源庞大的意识似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发出最后一声不甘而虚弱的咆哮,彻底沉寂下去,沉入时渊那无尽的黑暗底层,那沸腾的能量喷发也几乎停止,只留下一些零星的能量涟漪。
最大的两个威胁,似乎在这一刻,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被暂时解除了。
但是,那“审判之眼”——那个不断缓慢而坚定地扩张着、吞噬着沿途一切能量、物质、空间乃至光线与信息的“虚无之点”——却并未随着目标的“修正”而消失。它依旧冰冷地、沉默地悬浮在虚空之中,如同宇宙背景上一个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一个对“存在”本身的永恒否定。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新的、或许比混沌之源和编织者加起来还要致命无数倍的终极威胁!因为它代表的,是绝对的“无”,是万物终将走向的寂灭,是连反抗念头都无法诞生的终极绝望。
编织者的威胁似乎暂时消失了,混沌之源的危机也暂时缓解了。但他们却像是在扑灭一场火灾时,不小心炸毁了整栋大楼的承重墙。他们释放出了一个更加不可控、不可理解、甚至无法与之沟通和对抗的“存在之敌”。
能量低谷的峰值终于过去,虚空中的能量乱流开始平复,地脉的能量开始极其缓慢地回升,内部的“种子”系统也因失去了幽影的持续远程引导和能量支持,而逐渐停止了活动,如同断网的计算机病毒,陷入沉寂。残存的守军们,带着满身的伤痕和心灵的震撼,开始清理战场,扑杀那些残余的、失去了统一指挥而变得混乱弱小的混沌造物。
然而,劫后余生的聚落中,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人们站在满目疮痍的家园里,望着外部虚空中那个不断扩大的、吞噬一切的“虚无之点”,脸上只有茫然、麻木,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面对绝对未知与绝对毁灭的新生恐惧。
他们似乎赢得了这场惨烈无比的防御战,却仿佛亲手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释放出了比所有敌人加起来都可怕的怪物,并且可能输掉了维系他们存在的整个世界的基础。审判已然降临,它以无情的方式修正了错误,但其留下的回响,这片代表着绝对“无”的伤痕,或许将最终吞噬一切,包括他们刚刚守护下来的一切。
凌湮紧紧扶着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凌曦,望着全息投影上那片令人灵魂冻结的绝对虚无,金银异瞳中倒映着那片吞噬一切的空洞。他知道,旧的、可以理解的危机暂时过去了,但一个新的、超越理解的、关乎存在本身的终极危机,已经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所有人的头顶。如何面对这个连“存在”本身都能否定的“审判之眼”?如何在一个不断扩大的“无”旁边生存?而地脉意志即将陷入的、不知期限的漫长沉睡,更是雪上加霜,意味着他们失去了最大也是最根本的依仗。前路,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黑暗、冰冷,且看不到丝毫希望。